「怎麼,殿下莫非……」
由於得不到想要的答覆,裴懷恩抬起眼來,但話說到這就住了口,因為他發現李熙正一反常態,膽大地盯著他看,甚至還出言打斷了他。
「……可廠公保下恩露殿,就是要我一輩子做這個禍星。」李熙撫著自己跳動不停的胸口,出聲問,「廠公,你有沒有做過禍星?」
裴懷恩一哂。
「殿下是孩子心性,不過就是一個名號麼,有我在,往後誰也不會欺負你。」
夜涼如水,聽見裴懷恩這樣說,李熙不免將桌沿抓的更緊。
裴懷恩開出的條件豐厚,若換在往常,他一定又會好脾氣的答應下來。李熙想,可是今晚不知怎麼的,他竟忽然感到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憤怒。
晉王府不許動,因為要拿它換戎西的兵權,齊王府也不能動,因為要用它等承乾帝的立儲旨意。細細想來,他從大滄回來這麼些天,每日忙忙碌碌,竟是一直都在為旁人日後的潑天富貴在賣命,就連他的存在,也只不過是裴懷恩用來牽制恩露殿的籌碼。
「……廠公,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瞞你了。」
說話間,李熙後背全濕透了,胸膛也因為勉強壓抑著的情緒劇烈起伏。
「邵家軍三萬將士枉死,廠公說要徐徐圖之,不許我現在就動晉王府,我因為相信廠公,暫且還可以忍,可是眼下這事卻不同,眼下我若順從廠公,便是永無翻身之日了。」
回京將近三月,李熙難得於人前表現得這樣強硬,裴懷恩聽得皺眉,面上顯出一點怔然的神色來,像是完全沒料到李熙敢這麼跟他說話。
但是下一刻,還不等裴懷恩多言,便聽李熙繼續道:
「廠公,恕我冒昧,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唯獨在這件事情上,我是絕不肯與你妥協的,因為我已經受夠了,這個狗屁禍星,我真是一天也做不下去了。」借著微弱的燭光,李熙向前走,腳下是扭曲的影。
「廠公要保元氏,要包庇恩露殿,我沒有辦法改變廠公的決定,可是廠公也該知道,老話都講紙包不住火,那元氏是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廠公就是把她藏得再嚴實,我也會想辦法找到她,把她帶回京中,帶到父皇的面前。」
李熙把話說得堅決,裴懷恩微微抬著下巴,神色平淡,聽笑話一樣。
一時無言。
約莫著又過了大約半刻鐘的時間,李熙心裡忐忑,終於聽見裴懷恩咦了聲,隨手把已飲空了的茶碗往他這邊遞,眼帶戲謔的調侃他,說:「嘖嘖,看來是我最近太寵你了,竟縱得你今夜如此威武,連表面功夫都不肯再與我做,好歹也該如平常那般,撿兩句好話兒說給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