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很恭敬,但也沒有掩飾其中的疑問,要知道放糧這種事,第一次大家沒怨言,全是因為看流民太可憐,一時起了惻隱之心。可凡事如果見多了,就該麻木了,等過陣子糧食變得越來越少,假如李熙到時還要放糧,勢必影響士氣。
李熙沒料到姚元靳能想的這麼周到,聞言有些詫異地看了眼姚元靳,然後順著姚元靳手指的方向,低頭看地圖。
「今日事情緊急,是朕疏忽了,多虧有你來提醒朕。」李熙道,「你說得有道理,都說有一就有二,我們誰也不能保證前面的三座城怎樣了。」
姚元靳便嘆氣,眉頭依舊皺得緊緊的,說:「皇上過獎,這原本也算不得什麼提醒。」
「想來皇上您也猜著了,臣今天白天之所以會聽您的令,立刻便放糧,連半句勸說也無,就是因為臣當時也不知該怎麼辦,也覺得您這處理法子就是最好的。可臣事後思來想去,在心裡算了好幾遍餘糧,卻都覺得很擔憂,臣……臣,唉,皇上恕罪,臣實在愚笨,臣現在不僅不能替皇上分憂,還要使皇上更心煩,臣有愧。」
姚元靳這話說得很懂禮數,乍一聽很舒坦,意思是他本來該帶著問題和解決辦法一起來,可他這會只看到了問題,卻不知該怎麼解決問題,還得大半夜跑到李熙帳子裡來挑刺兒,實在枉為一軍主帥。
但李熙是個多聰明的人啊,一下就聽出了姚元靳話里的誠惶誠恐,不覺失笑搖頭,抬手拍了拍姚元靳的肩膀做安慰。
李熙說:「無妨,你我不必再說這些客套話,你坐下吧,朕今夜本就睡不著覺,哪會怕你打擾。」
得了準話,姚元靳這才領命坐下,但還是在嘆氣。
「謝皇上。」姚元靳說,臉上還是很愁,想是又在心裡偷偷算著糧草輜重,卻無論怎麼算都不夠。
姚元靳說:「皇上,這可如何是好啊,臣竟對此束手無策了,想來您會有好辦法,實在不行……實在不行,咱過兩天如果再遇到流民,就乾脆把心一橫,別再管他們死活了,放他們往北自生自滅去吧,您看好嗎?您是知道的,咱的糧草可實在不能再少了,否則便是到了嶺南後,下令北邊立刻再收糧運去,將士們也會有幾天吃不上飯啊。」
李熙對此也很憂愁,眼睛一瞬不瞬盯著那地圖,聞言只說:「不瞞你說,以朕對老五的了解,流民……是一定會再遇到的。」
頓了頓,又咬牙道:
「但你今天也看到了,他們之中有奸細,他們群情激奮,而我們如今正著急往南邊送糧草,根本就沒時間和他們每個人講道理,使他們炮仗一樣的脾氣得到疏解。」
「換句話說,若放任他們北上,對他們不管不顧的,他們之中若有一個人能活下來,朕如今不在京都,齊王又仁慈,朕是怕北邊會亂,到時大傢伙兒人人自危,糧草就更續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