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元靳聽罷又不開口了,眉間閃過厲色。
李熙見他這副模樣,就知他被逼急了,還不等他開口,便緊接著抬眼說:「好了,朕知道你在想什麼,若朕沒猜錯的話,你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他們在半路全部截殺,以防消息泄露,對不對?」
「可你想過沒有,莫說他們是我長澹百姓,他們都是看起來那樣可憐的一群人,老弱婦孺都有,就算你能下這個令,你的兵敢舉刀嗎?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敢舉刀,他們心中會沒愧疚嗎,他們日後還能奮勇殺敵嗎?」
「……」
話音落下,姚元靳又急又氣地握緊拳頭,眉間厲色卻已散去,轉而被更加無奈的疲憊替代。
「皇上明鑑。」姚元靳抱拳說,腦袋一直耷拉著,既有被李熙看穿心思的窘迫,又有對現狀無能為力的難受,看著就像一隻喪家犬。
「臣關心則亂,只是一時想岔而已。」姚元靳說,「但除此之外,臣實在想不出什麼別的辦法了,臣……臣只是心疼自己手底下的兵,也對今日從那些流民口中聽到的話心寒。」
任誰也不想被自己國家的百姓指著鼻子罵成匪,更何況他們此去嶺南,已是九死一生的豪賭,身後無路可退。
雖然能理解,但很傷心,姚元靳說著說著,臉上顏色幾經變化,忍不住把頭垂得更低了。
姚元靳從前在邊關時,因為每日要防著大滄的小動作,還要防範一些遊牧部落每到冬天的騷擾,一刻不曾懈怠過。
再加上邊關的百姓都很淳樸,他們因為見過戰爭,就更加懂得和平的不易,從來都對他們這些守關兵很親近,見面也願意熱絡地同他們問聲好。
哪知道當他為了前途進京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越是遠離邊關,越是經濟繁華、貴族林立的地方,對武將是越不待見的。說白了,若不是當今有李熙這個重文也重武的皇帝在上面壓著,換在其他年間,大傢伙兒就只會覺得他們是一群頭腦簡單的大老粗,不屑與他們同路,除了世代都是軍戶的人外,任何家裡有點積蓄的富戶老爺們,或是祖上有蔭蔽的貴族老爺們,都不會考慮讓自己的子孫從軍。
這樣想著,姚元靳又不僅想到前幾年戰死沙場的邵毅軒,心中更加悲涼。
有什麼比戎馬一生,到頭來卻不被皇帝信任,也不被百姓接納更難受?哦……不對,好歹李熙現在是信他的,李熙好像是個還不錯的皇帝,只要李熙在一天,他們這些人就能過得順心些,起碼不用再每天勞心費神地和自己人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