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亦濃連和離都等不到,就先等來了死亡。她陪文循再多年,將愛掩藏得再好,也抵不過文循對秋靜姝的思念。
她從不艷羨秋靜姝,哪怕秋靜姝一生順風順水,自己吃盡苦頭,秋亦濃只討厭秋靜姝。連帶死前,她也討厭文循。
她討厭心捂不熱的男人,討厭渡厄城永遠詭異的血月,討厭人不人鬼不鬼、愛秋靜姝痴狂的文循。
隨著一步步往上走,故人就在樓頂。
腳下的黑影一直在給她讓路,紛紛往見歡樓中匯聚,秋亦濃知道,文循也認出了她。
他停留在過往常去的那個房間,那個房間能透過長長的暗河,看向美麗的靈域。
秋亦濃在房間門口停下,儼然像過去數十年那樣,不厭其煩帶文循回頭。可她知道,今日不是帶他回頭的,她來殺他。
從文循打破祿存王的面具之後,就一直以猙獰的本體出現,本體之時最為強大,幾乎沒有弱點。然而此刻,所有的邪氣被慢慢收攏,秋亦濃推開門,發現窗邊坐了一個劍眉星目的男子。
他變成了最脆弱的人形,正沉默地注視她。
秋亦濃髮現真該死啊,許多事情她都忘了,唯獨這張臉十年了還沒忘。
連他的聲音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他開口道:「你是誰?」
秋亦濃笑道:「這重要嗎,總歸我拿著你的命劍,tຊ你當知道是殺你之人。」
面前男子的邪祟紋路,已經從眉心蔓延至整個額頭。
秋亦濃知道,如今人人都說他瘋了。
他殺了許多人,吃了許多邪祟,還掠奪了渡厄城無數寶物。這樣一個邪魔,第一件事應該是搶回他的命劍,亦或逃跑,而非執意問她是何人。
就算她是秋亦濃,當年的秋亦濃數千次登閣樓,都不曾令他心動回頭,難道十年後的殘魂就可以嗎?
卻聽眼前的邪祟開口:「重要。」
她是誰,對他而言很重要,他找了她十年。
他的臉幾變,一會兒是一張陌生的臉,那些都是他吞吃過的邪祟,很艱難才能定格成文循本來的模樣。
秋亦濃遠遠看著他如今面目全非的樣子,竟然再不覺得心痛。
她果然還是早就死了,要是當年的自己,會很難過罷。
「我是秋亦濃。」
她看見那張變化不定的邪祟面容,終於慢慢穩定下來,他緩緩笑開,紫色的淚卻從眼眶掉出來:「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秋亦濃第一次知道,邪祟不會落淚,落淚成濃麗紫色的血。
文循問她:「你是來帶我回府的嗎?」
她沉默了好半晌,說:「嗯,走罷。」秋亦濃也沒問他為何如今有了能力,還是沒有立刻離開渡厄城,前往靈域。靈域什麼都有,渡厄城只有她腐爛的屍身,和無家可歸的殘魂。
那邪魔起身。
過往文循離開見歡樓,需要她苦口婆心哄上半天,這是他最配合的一次,他甚至沒有回頭看靈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