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宣榕話聲依舊溫和,也依舊不辯情緒,「你有妻子,章平也有。我不能讓章平,真正的章平,他妻子的九年等待,千里尋夫,成為一個笑話。」
九年啊,足夠少年成人,足夠嬰兒墜地,足夠春風吹開九次桃李,雪落覆上九回人間。
人生能有多少個九年?
章平痙攣著,咬牙切齒道:「為了一介僕婦,放棄一方權勢,真的值得嗎郡主!!!」
宣榕靜靜看著他,看出了他色厲內荏的恐懼。
心想,真是奇怪。他們當年肆意草菅人命,仗著權勢沆瀣一氣的時候——
沒想到過有朝一日,也會面臨這種恐懼嗎?
月光鍍在宣榕身上,她垂著眸子,唇瓣輕啟:「值得。」
章平露出個不酸不苦的笑:「您……終會、定會後悔的……」
自古階級林立,誰不是為他所處的立場發聲?
宣榕笑了笑:「那且看看。」
*
為了讓宋桑母子倆睡一個最後的好覺。
宣榕終歸沒有在今夜叫醒他們。
只是讓昔詠暫時收監隴西兵權,把章平看住。
而夜色深深,今夜註定有人煎熬。
耶律堯同樣睡不著,但不像章平是因為又怕又焦慮——他這純屬陳年痼疾。
蠱要用毒來養,最開始是一個月發作一次,後來半月,再後來十天,到如今,每五天都會是一場煎熬。
他靠坐在驛舍榻上,隱有冷汗從額間自下顎滾落,喉結滾了滾,沉默著抬手,摸了摸將下巴擱在榻邊的雪狼的頭,聲音很輕:「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阿望嗚咽了一嗓子。
月光從窗斜照,照在它和主人身上,榻邊那柄彎刀上珠玉閃爍。
「她是不是很好?肯把你都留下來。」
阿望哽了哽,它似乎堅持認為它厲害能幹,不懂自己為何會被嫌棄。
便又低聲嗷了一嗓子,像是詢問。
但耶律堯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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