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桑語無倫次起來:「民婦……民婦……」
宣榕便安撫地拍了拍她手:「不必急著給我答覆,回蜀中了再做決定都行。不過夫人,我確實還有一件事問你。」
見宣榕正色,宋桑也不由得緊張道:「您說!」
像是斟詞酌句,宣榕緩緩道:「那日,夫人為何會跑到驛舍來找章平呢?他不在這住,也不在這辦公。只有我在這裡。」
宋桑懂了她畫外音,瞪大眼睛道:「可民婦當時真的不知道!是在城外,聽見有人叫賣燒餅,他賣得實在便宜,一文錢就三個,民婦就在他的攤販前吃了餅,不知怎麼,聊到了郡守,他就給我指了這個方向。」
宋桑生怕宣榕懷疑她,又要跪地:「蒼天在上,民婦可以發誓,今日才猜出您身份!!!」
宣榕無奈按了按側額,止住她起身:「說來也不怕宋夫人笑話,昨日,府上兵衛已把你家中情況調查清楚,飛鴿傳書來了。我現在連你家幾棵柳樹都知道,又怎會不知道夫人深淺?坐吧。」
宋桑這才安心,問道:「可是那燒餅郎有問題?我只記得他生得高大,樣貌很普通,六天過去,估計也找不到了。」
宣榕意外看了宋桑一眼。
這位宋夫人,倒是比她原想得還要機敏幾分。
宣榕擺擺手道:「無事,我就問問。您這幾日先歇息,您夫君屍骨已收斂在義莊,右手指骨確實有斷痕,身量也對得上,應該無誤,等您歇息好了再去看他。」
等宋桑千恩萬謝走了,宣榕才走到臨街的窗前。
窗外,正午秋陽正濃,樹影婆娑,她立了片刻,問向一直侍立的昔詠:「昔大人,你覺得如何?」
昔詠實話實說:「確實不對勁。」
宣榕淡淡道:「也不知哪位手伸這麼長,九年前舊案也能做文章。」
別看她能輕描淡寫處置此事,那是因為她身後權勢滔天。
但凡換個對「章平」不喜的對手,都做不到如此迅猛來治他。
換句話說……
昔詠抱著劍,沉吟道:「感覺有人在利用您?」
「就算有人把我拿刀使,我認。」宣榕一字一句道,「我不可能坐視不管。」
她向長街望去,街道上,來往車輛行人川流不息,有孩童拎著紙鳶,呼朋喚友蹦蹦跳跳,異域的商人牽著駱駝,滿載貨物走過,駝鈴叮噹。
太平盛世不過如是。
宣榕看著遠處佛塔垂掛的古鐘,說道:「此事到此為止,把人手都叫回來,回程多讓人注意點就行。」
昔詠微訝:「您不查嗎?」
宣榕面不改色:「怎麼查?能探知我行蹤,可以把手伸到隴西來的人,京城裡就算沒有百人,大幾十人也有,再篩一遍有利可圖的,大概十幾人。這十幾人背後又是錯綜複雜的一層層關係,範圍這麼廣,還能挨個上門興師問罪不成?」
如今朝堂可以大致分為四派。
每一派系後都波譎雲詭。
昔詠默然,剛想開口,就聽到宣榕開玩笑道:「更何況,這十幾個人中,明面來看最有可能的,甚至是你,昔大人。」
與蕭家有舊仇,被章平折顏面。在隴西和蜀中都有半年以上履職——
昔詠臉色大變,立刻單膝跪地,俯首表態:「臣惶恐!臣忠心可鑑,不敢在郡主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更何況,臣若是想讓您幫著出氣,直接說就是了,何必這麼迂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