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望都,脫離朝政。哪怕有無數機會能夠安插人手、攪弄渾水,也保持距離未曾逾距。
於是她哭笑不得道:「那你不該直言坦白,你該好好瞞著。阿松他們順著你的蹤跡去找,定能找到。」
耶律堯不以為然:「他們找不到。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在哪裡。」
宣榕微微一怔:「為何?你不是覺得不拘法理很有意思嗎?」
耶律堯指尖摩挲,黏膩的血跡讓他略微煩躁,似是很想靠近眼前人,但到底駐足止步,他乾脆往廊下長椅一坐,聲音輕聲,嗓音里的厭倦快要溢出來:「不想瞞著你。你別怕我。不過他們……」
忽然,耶律堯瞳孔微縮。
一隻纖長白皙的手落在了他的頭上,安撫一般,力道極輕極柔,一觸而過。
宣榕的嗓音也像月下輕柔的夢:「放心好了,他們應當也不會有什麼事兒。前年有一道律法推出,規定『衛己』無罪,只要證明那個小孩當時處於生死危機之下就行了,我想這應當很簡單,若圍觀食客所言無誤,他們這五年應該日日都處在心驚膽戰的險境裡。」
說回來,這項律法,還是源自瓜州縱火案里那些勇敢的女子。
世道很奇怪。
有人生來有刀,如她和謝旻。
有人可奮而奪刃,如耶律和昔詠。
可還有那麼一類人,權柄永遠無法到其手。或者就算有,也會被來自更高的權威輕易碾碎——無權無勢的瓜州女子如此,被強奪功名的布衣學子如此。
他們必須要有某項制度加身作保,才可自由行在世上。
耶律說她喜歡涇渭分明,秩序規則。
確實不錯。因為只有秩序規則,才能凌駕「人」之上。
無人可例外,這實在是一件美妙的圓滿。
而這種有序的安寧,冷靜溫和。
仿佛也能安撫陰鷙的情緒。耶律堯濃睫一顫:「我把人埋在了四空山懸崖上。你讓幾個輕功好的去找一找,能找到。」
宣榕溫聲道:「好。這事最遲後日就能塵埃落定了。你今兒藥喝了嗎?早點休息。」
兩手血跡斑駁,耶律堯不敢動彈,等宣榕收回手,方才抬眸問道:「喝了。我這次算肆意行事嗎?」
「算,但也不算做錯,揭過不提不就好了,你還……」宣榕失笑,「以前你頂撞夫子,他大發雷霆,罰你抄書面壁也沒看你照辦過。失憶後怎麼這麼老實坦誠?之前打你不痛的嗎?」
不知為何,耶律堯聞言低笑了一聲:「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宣榕素白紗裙在夜風裡飄曳,馮虛御風,出塵於世。她不明所以:「什麼?」
「絨花兒,你打人好輕。」耶律堯站起來,又俯下身,在宣榕耳邊輕聲道,「一點兒也不疼。」
第82章 押醋
他嗓音被酒意浸染, 仿佛掠過雪山峰巔的風,微微低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