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垂首斂眸,夜光與燈火下,睫羽盈著一層淡淡的紅。
他緩緩抬眸,在對視的剎那,所有桀驁盡數掩藏,避開謝治起身,笑道:「這是我的事情。」
語焉不詳的一句話。
單從明面上來聽,甚至算得上放肆無禮。
謝治臉色一變再變,差點沒忍住勃然大怒,被宣榕輕聲攔住:「舅舅,進去吧。」她壓低聲,也亮了明牌:「耶律是在說,獲得長輩認可也罷,破除前行障礙也好,這都是他應當擔負的責任,是他的事情。並無惡意的。」
謝治瞠目結舌:「……???」
不怪帝王震在原地一動不動。
實在是,這句話赫然有贊同之意。
半晌,他驚駭地瞥了眼宴席上的妹妹,又面色複雜轉回來,妥協道:「昭平,入席吧。朕扯著你逛太久了,你娘快要等急了。」
宣榕應是。迎著各色目光,步入高台,落座。
天邊最後一點日光徹
底沉寂,昭告中秋晚宴拉開帷幕。
燈火璀璨,美酒珍饈,歌舞仙樂,伴著一輪滿月,光照皎皎,從宮檐斗拱灑下光輝。猶如仙境。
按輩排份,宣榕靠著謝旻而坐。
宴席過半,隔桌終於按捺不住了,謝旻橫過來一隻白淨的手,端著酒杯,假借敬酒,微不可查地道:「他怎麼回事?!大庭廣眾之下給你施壓?」
宣榕端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含糊道:「我能有什麼壓力。」
謝旻冷笑一聲:「得了吧,他要是用國事作脅,有所圖謀,你看那些主和一派,會不會別有想法。不費大齊一兵一卒就能坐享其成,定有人貪心。曾祖時的嘉慶公主,成祖時的韶和縣主,還有前朝太平縣主,哪個不是被這樣許出去的?但他只要敢這麼做……」
他頓了頓,眼神划過一抹冷厲:「孤就敢掀桌。」
「……」宣榕承了他的好意,哭笑不得道:「好好做你的差吧,舅舅把談判重任給你負責,你多和袁閣老取經,多幫襯他,該怎麼做怎麼做,以大齊利益為重,別橫生枝節。」
許是她言辭並無抗拒,謝旻狐疑道:「表姐待他……和旁人確有不同罷?」
宣榕道:「哪有。」
謝旻斬釘截鐵道:「有!你反駁都不反駁的。說到底,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宣榕輕輕笑著,不辯不駁。
謝旻給自己倒滿酒,繼續問道:「他要是真提什麼要求,你同意還是拒絕?」
宣榕無奈道:「……耶律應當不會,提什麼需要我決斷的要求吧?」
謝旻不置可否地哼一聲,見她仍舊沒什麼反應,冷不丁試探:「那個慫貨終於表露心意了?」
「終於」二字,讓宣榕陡然升起好奇心:「他以前,也有和你說道過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