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陳默連忙拉住她:「別打了,我們很快就走,不久待,特地讓他回來一趟太折騰了。」
阿嬸遲疑:「你走這一年,他還時常念叨你來著。」
下一秒又坐回來說:「也好。陳默,你別怪阿嬸說話直,其實你就不該回來,那陳建立和李芸茹有什麼值得你惦記的,還有這窮山溝里,你壓根不屬於這裡,走出去了幹嘛還回來?」
陳默笑笑:「我惦記的哪是那些,我惦記你和阿叔阿嬸,惦記門前的小河溝,村口的大槐樹。小時候不是您救我,我哪活得到今天。」
大雪天裹在自己身上那毛毯的溫度,陳默久久不敢忘。
只不過上輩子他尚不能面對自己,更沒有足夠平和的心態,回望過去。
阿嬸一下子紅了眼睛。
低罵:「是那兩口子黑了心,也瞎了眼。」
陳默笑著抽一張桌子上的紙,遞過去。
回頭時,見著從地里回來的席司宴久久站在門口那裡,他沒出聲也沒有動。
只是見談話結束,進門後開口說了一句:「阿叔讓我回來再拿個袋子。」
「有有。」阿嬸很快進屋重新拿了一個出來。
陳默能感覺到阿叔阿嬸在面對席司宴時的侷促。
畢竟他一看就不是這裡的人,格格不入。
而且他們已經不記得席司宴其實來過這裡,而席司宴的態度和去年那給人驚鴻一瞥的印象截然不同,完全沒法讓人聯想。
吃了晚飯,太陽已經落山。
因為這裡不通車,阿叔阿嬸怎麼也不肯讓他們離開。
陳默和席司宴只好決定明天一早再走。
黃昏時,陳默陪著阿叔在院子裡納涼,偶爾說說小黑如今的現狀。陳默也會說說自己,不過都撿一些無關緊要的說。學習狀況,目標大學,未來規劃。
氣氛很融洽。
身後亮著燈的屋內,阿嬸拿過年輕人手裡的菜簍子,指了指院子裡說:「我很久沒見著他這麼高興了。」
席司宴知道她指的是自己丈夫。
見席司宴聽得認真,阿嬸不免絮絮叨叨和他說起:「他其實挺喜歡陳默,總說那孩子不簡單。小時候,嗐,那些事提起來我都不忍心,陳建立那夫妻倆就拿他當個小貓小狗養著,那瘦得呀,能看見琵琶骨。我和你阿叔其實想過把他帶過來養,可在這鄉下就這麼無根無據的,沒辦法,就有時偷偷給他點吃的用的。那孩子是個實心眼,自己養自己,自己從陳建立手底下掙活路,他初中就能把陳建立打得滿村子罵他白眼狼,可他哪裡是個什麼白眼狼,三年前你叔在縣裡傷了腿,他把自己打工掙的僅有的幾千塊錢全給了我們……」
院子的石階上,陳默蹲在那裡擼一隻黃色小貓。
屋內照出的燈光,在他頭上打出一層毛絨絨的效果。
席司宴看他良久。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好像不止一次站在這個地方,聽見這些話。
只是屋前的台階上,沒有那個和男主人閒聊的人。
這種錯覺沒來由的,空蕩蕩。
讓人莫名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