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毛耳朵耷拉下來,腦袋頂上蓬鬆的小捲毛似乎也有點蔫巴。
如果舅舅這一次不把言言丟掉,再把言言帶回去,舅媽也不會讓言言和表哥一樣去上學吧。
柏家和沒注意到小孩的失落,繼續道:「後來你媽媽認識了你爸爸,和他在一起後不久,就非要和他一起出去闖蕩。」
當時幾乎沒人看好柏麗和。
邵東皖不是他們村裡的人,來歷不明,被柏麗和帶回家當丈夫就算了,她居然還要和邵東皖出去闖蕩!
外面是那麼好去的地方嗎?
驚悚詭譎的傳說、防不勝防的災變、滿目瘡痍的大地……
何必出去呢?還是和一個不明底細的男人一起。
「那時你姥姥已經去世了,沒有人能阻止你媽媽。」柏家和回憶道:「不過,事實證明她在外面確實過得不錯,每次寄回來的物資都是滿滿當當的好多東西。」
惹得村里人都蠢蠢欲動起來,嚷嚷著也要出去闖蕩。不過大多數人都只是一時衝動罷了,真正有勇氣付出行動的,不足五指之數。
「舅舅,爸爸媽媽在外邊是做什麼的呀?走之前舅媽說爸爸媽媽曾在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出現過,那他們是在那裡幹活嗎?」柏微言小腦袋瓜轉了轉,有點好奇地詢問道。
柏家和卻似想起來了什麼,神色微微一變。
他敷衍地說道:「我也不清楚,我離他們那麼老遠,傳什麼消息都不方便,也許吧。」
他因為愧疚而生出的談話欲望好像一下子消失了,看向前方被白雪覆蓋的路不再開口。
柏微言察覺到了柏家和驟變的情緒,他也不吵不鬧,只是抱緊了自己的大尾巴,小捲毛軟軟垂在耳側,整隻崽像一個精緻瓷娃娃一般,安靜乖巧地令人心疼。
長路漫漫,沉寂的氛圍將時間模糊。
因為怕乾糧不夠吃,柏微言與柏家和都只在餓極了時才吃上幾口,這樣一來,對時間的感知也愈發遲鈍。
不知過了多久,柏家和停下了車。
在車椅里昏昏欲睡的小孩一激靈,猛地清醒過來。
舅舅是餓了嗎?
柏微言揉著眼睛想。
「嘎吱——」
刺耳的開門聲卻打破了小孩的猜測。
「舅舅,我們到了嗎?」他問。
柏家和答:「到了,下來吧。」
柏微言打開車門裹著棉衣笨拙地爬下車。
小孩邁著小短腿走向柏家和,耳尖地聽到一句小聲嘀咕,「還真像我姐說的一直沿著大路走就行了……」
柏微言眨了眨水汪汪的黑眼睛,仰頭沿著柏家和的視線看去。
然後,小孩呆呆地張大了嘴巴。
好高、好漂亮。
高聳入雲的白塔沉默地矗立在平坦的原野之上,像一柄刺破蒼穹的利劍,又像一道連通天地的光柱。站在塔下,一種油然而生的渺小之感便從心底冒出,顧盼周圍,潔白無瑕的塔身與紛揚大雪相映生輝,讓人恍惚間失言,只能仰望這不似凡物的鬼斧神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