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如此耀眼,如此雄偉,柏微言甚至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麼會忽視它。
一陣寒風吹來,柏微言小小的身子打了個寒戰,小孩也因此迅速回神。
似乎是對自己方才的失態很是不滿,柏微言小臉板板起來,但搖晃的大尾巴和晶亮的眼眸卻泄露了情緒:「舅舅,這是什麼?」
「不知道。」柏家和坦誠道:「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裡。」
「哦。」小孩有點失望,毛耳朵趴趴下來。
他拽拽身上的棉衣,有點茫然地問:「我們要在這裡等嗎?還是進塔里呢?」
可是怎麼進塔里呢?
柏微言觀察過了,這座高塔的塔身雪白,嚴絲合縫,完全看不出入口在哪裡。
柏家和沉默著,嘴唇翕動,卻沒發出聲音。
小孩等了又等,始終不見舅舅開口,忍不住不解地扭頭望去。
對上那雙烏溜清透的眸,柏家和更是難以開口。
風厲雪冷,潔白高塔之下,舅甥二人無聲對視。
寒風愈發大了,柏微言烏軟的額發被風吹起,露出嫩生生的額頭和額心處那道銀色的雲紋豎痕。
柏家和的不忍忽地淡了。
小孩雪白柔軟的毛耳朵毛尾巴、在某種角度下閃著銳光的漆黑指甲突然變得存在感十足。
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只差最後一步了,他難道要就這樣放棄嗎?
家裡所有的汽油都帶出來了,甚至還有些是借的。
這一次放棄了,再想將柏微言送到這麼遠的地方就難了。
村中人的竊竊私語、兒子喊餓的模樣、妻子嘆息的語調……
它們沉沉地壓在柏家和肩頭,將他所有的遲疑與不忍碾碎。
就這樣吧。
誰讓他是一個小怪物呢。
要怪就怪這世道吧。
柏家和別開眼,聲音跟往常無異地說道:「微言,你先待在這裡等我。這塔太大了,我開車繞著它走一圈,看看周圍有沒有你爸爸媽媽的痕跡。」
柏微言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他不要我了。
小孩無比確信地在心底小聲自語。
那雙烏亮的圓眼睛微不可察地黯淡了些,變得濕漉漉起來。
我沒有家了。
……雖然,那本來就不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