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夢太真,燕綏淮近乎要醉在那夢裡了。
不過燕大公子的好夢不長,便被宋訣陵站在窗外叩他窗欞的響聲給打斷了。
燕綏淮啟窗瞪他,宋訣陵卻扒著窗探進半個身子,戲謔道:
「燕公子醒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還敲?!」
「噯!這雨景這般的好,燕大公子竟只知臨窗睡大覺麼?不過倒有幾分『新含野露氣,稍靜高窗眠【1】』的意趣呢!」宋訣陵笑著逗他。
燕綏淮本就因顧步染文采裴然而心神不寧,那宋訣陵吃飽了撐的要在他跟前賣弄,可不是打巧踩住了他的虎尾。燕綏淮抬手便要關窗,宋訣陵見形勢不好,忙伸手把窗給卡住,道:
「欸,阿淮,別!咱倆談談。」
啟州緊挨鼎州,燕綏淮從前便時常被他爹送至北疆四大營之一的悉宋營去開眼界,也因此結識了宋訣陵。
倆孩子年紀相仿,身材又相近,常被他倆那二位不知輕重的爹玩笑似地推上比試場,要他倆赤手空拳地相互切磋。
奈何燕大公子天生就是個淚水做成的娃娃,那是輸也哭,贏也哭,這些個荒唐比試往往以他的眼淚收尾。燕綏淮自知丟臉,長大了些便時常避著宋訣陵走。
「從門進來。」燕綏淮漠道。
「燕大公子哪隻眼睛瞧見我要從窗進?」
宋訣陵笑著挪了方位,將傘收了倚在屋前的青苔階上。他帶著一身水汽進了屋,衣袂濕得徹底,一瞧便是雨中久候模樣。
燕綏淮見狀蹙起眉,道:「你實在是好興致!明知這秋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還於雨中觀我酣眠?就不知進屋麼?」
「燕大公子說笑了,宋某沒有貪戀男色的癖好,只是怕唐突進屋擾了您清夢。」宋訣陵將鳳眸彎起,笑道,「或是被當作賊人,這可不是平生誤會麼!」
「說得好似你敲窗就不是攪我美夢似的……得了得了,說罷!你今日尋我作甚?」
宋訣陵笑得端莊:「來替我爹問問燕大將軍近況。」
燕綏淮煩躁地嘖了聲:「我爹麼?他身子硬朗得很,萇燕營的虎符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脫手……倒是如今悉宋營的虎符握在誰手上?」
「還能在誰手上?除了我爹和皇上,還有誰能把得住宋家的兵?」
宋易雖是朝廷親封的大將軍,但他手下的兵皆是由宋家代代親手養出來的私兵。百餘年來朝廷除賞賜戰功外,何時為悉宋營供給過一分軍餉?還不是皆靠邊疆軍士屯田種糧與宋易自身的俸祿給養。
都說十六州諸名將皆富得流油,獨鼎州謝宋李三家不是,連軍餉都沒有,吃空餉更是痴人說夢。他們不似燕家那般可憑朝廷詔令征來又精又忠的兵士,吃的又全是朝廷的糧,唯能啃著風沙自力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