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綏淮那濃眉被他擰得很深,他問:「悉宋營的兵今兒由誰在領?」
宋訣陵似是聽見什麼好笑的事兒,噗呲一聲笑道:「一文官,叫什麼方紇的。別看人家文里文氣的,他呀!可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分割悉宋營的指揮權與調兵權這了不起的主意可是他提出來的!」
宋訣陵笑著換了腔調,又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方大人下車伊始便開始對營中的事兒指手畫腳,那是真真把沙場當兵書上的幾幅圖、幾行字吶!好在還有俞伯在那兒替他收拾爛攤子,不然只怕沒幾天營中的哥哥們便把他撕爛咯!」
燕綏淮絞著手,嘴上卻說不出一句罵言。皇天在上,於他們燕家而言很多很多事,是是非非早便不能論。
宋訣陵仍舊沒心沒肺地笑著,道:
「家父讓我提點你幾句,你不是鍾意徐家小姐麼?若你家真有意同徐家聯姻,那還是儘快定下來為妙!當今萬歲不僅樂於幹些棒打鴛鴦的閒活兒,還瞧不慣啟州兩大族整日黏在一塊兒。指不定哪日那位興致來了,便把徐家姑娘指配給別家的兒郎了,到那時你哭可也趕不及人家的花轎!」
燕綏淮這次倒沒去留意宋訣陵的戲語,只鎖著眉頭,正色道:「這事……容我再想想。」
宋訣陵見他半晌無話,便理了理衣裳,道:「嗻!您先想著罷!小的我就先退下去了!」
宋訣陵說罷便洋洋灑灑地撐傘離去,腳步生風,很快便沒了蹤影,倒是燕綏淮一直留在窗前發愣。
定親,定親,定親?
他趴在桌上,一縷一縷牽出方才那未來得及做完的夢。
燭影盪出紅光,滿屋艷艷紅。樑上栓的大紅帷幔隨那窗隙中偷溜進來的涼風輕擺,坐於床沿的那人身著絳公服,蓋頭鮮紅……
第008章 宋浪子
秋雨纏綿,一片茶白中溶入了抹紫棠。宋訣陵撐著把油紙傘,也不顧道上濕滑,只踩穩了石子輕巧行著。
一聲鳥鳴驚動了他,他挪了傘仰天觀,只見雪白雙翼遮住了梧桐雨,一隻信鴿正正掠過上空。
「這飛奴怎的向北飛?」宋訣陵琢磨道。
「那信鴿來處住著葉楊二姓,一個東世子,一個南疆大族,向北傳書做什麼?書院僅容每人三月一家書,這般寶貴的機會,向北傳書豈不浪費?」
「奇怪……」
宋訣陵正撐傘立於雨中沉思,乍聞身後足音亂響,他回身略窺——原來是季徯秩。
季徯秩本就輕慮淺謀,明知早秋雨多也不知要攜把紙傘,這就罷了,他師父柳契深偏也是個缺心眼的,清晨偏喚他去踏什麼秋。天公落雨也沒有先打個招呼的習慣,直叫師徒二人在山野里痛痛快快淋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