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裡頭出來的寒門,多半這般心高氣傲,自認不偏不倚定能名垂青史,殊不知自個兒正往火坑裡跳!」宋易喟嘆一聲。
「好酒!」江臨言嘻嘻笑著,倏然問宋易,「您說他能在這繾都安穩待多久?」
「安穩?像林侍郎這種在他之前祖上沒冒過青煙的,難活!」宋易道,「他這般四處樹敵,縱然來日蹊蹺暴斃而亡,大理寺的大人也會看著百官眼色草草結案。咱們魏人最善使一『忘』字,一個個心照不宣地閉口不談,這事兒很快便過去了……若是朝廷命官們大發慈悲,林大人興許還余有一線生機,只是左右逃不開貶謫離京的命。」
「大將軍,您在朝堂上也見識過他直言進諫的本事,此子不為你我所用,來日恐成禍患。」江臨言笑了笑,「這便麻煩您了!」
宋易唉聲嘆氣,又灌了一大口桂花酒,道:「不夠甜。」
「不算苦!」江臨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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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訣陵歸府動靜小,江臨言偶然瞥見他屋內點了燭,這才知曉他已回來了。
江臨言同欒汜問過,知道他適才跑季府送點心去了。可眼見還沒到半個時辰他便又回了府,江臨言料想他應是碰了壁。
蟾盤高懸,宋府幽幽泡在潮水般的月華之中,雖少了中秋當有的團圓喜慶,倒還算是靜謐安寧。
江臨言叩門聲噪雜,宋訣陵卻是遲遲不應。那人難得講究幾分禮節,見宋訣陵一點兒不知恩,索性如往日那般大喇喇地推門進去了。
他原以為會見那人喪氣模樣,誰料卻見宋訣陵歪坐桌前,見他進來還同他笑一聲:「師叔。」
「你個沒心沒肺的,也不體諒體諒你師叔的身子骨!叫我站秋風懷裡一陣好吹,人都快給凍成傻子了!」江臨言哼唧著把掌落他背上。
「師叔怎麼不繼續同我爹聊我了?」宋訣陵用巾帕仔細擦拭著手上那把刀,長靴挨著的銅盆里盛滿了血水。
「聊夠了唄!——欸你在屋裡做這事兒可像話麼?當心陰氣重了,要招鬼壓床。」江臨言瞧著其屋中擺設,「宋二爺在人前擺闊,錦衣玉食,自個兒屋裡卻怎麼素淨得活似要出家當和尚?」
「出家便能除去貪念嗎?若真是那般,您便快快操刀,將師侄這滿頭青絲削他個乾淨!」宋訣陵面無表情地說。
「你這傻的!!」江臨言只一瞬便收了風水扇,隨即啪地敲他腦袋,「貧道不強勸你信奉黃老已是寬容,你怎敢使喚貧道去幫佛家幹事?!」
宋訣陵搖頭:「師叔,你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