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殺千刀的!不給我添彩也就罷了,還到處以閒言碎語污我名聲!下次叫我碰上,看我弄死他!」
當年他瞧見季徯秩時,那人身子大半被葉掩著,他眼睛又不好,離得遠了只能隱約瞧見季徯秩面上的輪廓,這才半瞧半想地補出了張女子顏容。
他不過一時糊塗,宋訣陵這廝怎麼能記到今朝?
姚棋隨他家主子,耳朵好,把沈大人那蚊蠅之聲聽了去,還要裝著沒聽到,「大人您想弄死誰?要不要末將給您遞話?」
「弄死我自個兒!」沈復念抬眸瞧了他一眼,嘴角溢出了絲薄笑,「姚副將您也真是不明是非,好話壞話都原封不動地照搬,日後您碰見的大人可不是都生了我這樣的好脾氣。您還是多向侯爺取取經,學學人情世故罷!」
沈復念耐著沒拿那營里的擺設出氣,窩著一肚子火出帳去了。
那姚棋不濃不淡地瞧著逐漸逝去的青袍影,思慮良多。
姚棋明白宋訣陵說這沈復念笨,不過是笑言。
那人目盲心不瞎,「秋毫御史」的名聲在外,誰人不知他有洞若觀火的本事,那真真是逮著一個小疵漏便能翻出不少腌臢事。
四疆貪官污吏聞風喪膽,一個個都想倒打一耙,可惜沈復念為人謹言慎行,不落把柄,根本就不是個沒本事兒、只知啃書的酸臭文人。
今日那人情緒如此外露,應是信任他家侯爺與宋訣陵的緣故。
-------------------------------------
七日後。
月落參橫,翠竹之葉隨風晃,在窗欞上打下虛虛的影兒,沈復念坐在藤椅上抓著帳簿瞧。
那些帳做得很是工整,叫人一瞧便知是季徯秩的作風。
他出訪前便知曉這稷州由季徯秩掌權,又有喻戟與宋訣陵做門將,多半不會為貪官築安巢,他到這稷州走一遭顯然不過空空耗時費力。
可他又沒法不查——朝堂與四疆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這沈家次子,一個個獰笑著就等他馬失前蹄,好將他這朗然傲子摁進泥潭裡頭染成污泥之色。
他用拇指摁了摁額角處的太陽穴,瞪著爬了血絲的眸子接著細細讀,直到紙上的那些個字兒全都化成了瞧不明晰的墨跡。
「哎呦!我這惱人的眼睛!摳出來送回繾都給我哥煮粥吃罷!」他將那些個帳簿「砰」地往桌上一擱。
沈復念的眼睛不好早已成了京城人盡皆知之事。
他九歲那年,不知繾都哪家人沒沉住氣朝沈家下了手,差點沒把這沈家二公子給毒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