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淡如菊,蕊寒香冷,可不說的就是你?」
「賀將軍這麼有詩情……青樓里學的罷?」顧步染倒一點兒也不客氣,「你把話說得亂墜天花,叫人好生感動——無緣無故費勁恭維我幹嗎?」
「臨死之際,人膽最肥。說點真心話,不怕被你罵!」
顧步染不屑地搖了搖頭:「又奉承我?你什麼時候怕被我罵了?昨個兒不還和我叔父吃花酒去了麼?」
「真生氣了?」
「我和你生什麼氣呀?」顧步染道。
溪旁的樹梢立著只紅嘴玉,顧步染瞧見了,把狐狸眼斜了斜示意他道:「玉禮,樹上那相思鳥瞧見沒?我看到它就想著你了。」
「怎麼?」賀珏笑道。
「色艷可人,一瞧就是拈花惹草的濫污匹夫!賀玉禮,我可告訴你了啊!你若再和我叔父尋花問柳,叫我知道了,我真折枝抽你!」
「唉——瞧瞧這火氣!」賀珏笑著朝他搖了搖皮囊壺,抬腳走了。
四周安靜下來,顧步染牽馬來喝水。那金黃中透些紅的秋葉飄在溪面上,上頭還倚著只死蟬。
葉作舟渡蟬,蟬死而無報。這秋日的荒唐景象驚了他的眸子,他的身子跟著就動不了了——他恍惚中好似窺見了餘生。
「天賜我蘭因,我偏要苦嘗絮果。」他呢喃著,抬起還濕著的手抹了把臉,「我該誇我自個兒有自知之明呢……還是蠢如鹿豕?」
他不知道。
他只知歲月將教會他的心上人如何忘了他。
而他呢?他不必忘的。他放手足夠利落,但要釋懷還得再向老天爺討些日子。
只有那生了對琥珀瞳的美人兒是這刀劍鋒芒中漸消的甜,也惟有她能化淡他有口不能言的苦澀。
戰期愈來愈近,顧期留了個老將及其麾下人馬守那搭好的大本營,領著其他將士急急奔赴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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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少半月的路途,人馬皆勞。
一日,太陽正從沃野之中爬起來,只聽「吁——」地一聲,這浩浩蕩蕩的行軍終於停下了步子。
到了。
那無垠的草地一眼望不見頭,叫人迷惑那烏泱泱的楚兵究竟會從何方冒出來。
已逢戰期,新兵繃緊了弦兒,遞木編鼔台。他們手上因受戰事威懾而生了些虛汗,那戰靴馬蹄聲更是把他們催得雙腿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