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徯秩反問道,他勉強笑笑,終於抬起頭來。魏盛熠這才瞧見那沒有哭腔的嗓音掩去的是怎樣一對淚眼。一行清淚直直從他的眸中滲出,在那雪膚上畫出直直一道痕。可是很奇怪,那人眉不帶蹙,那淚就好似春初枝頭融的雪水,一化一落,除了融雪之處,他地皆是難捱的冰寒。
季徯秩那雙眼睛在告訴魏盛熠——他倆彼此不知根底,早已形如陌路。
魏盛熠的心終於生了痛意,他攥緊了遺詔,道:「侯爺若能向本王奉上忠心,本王會給你一切。」
季徯秩無動於衷站起身來要離宮,那魏盛熠卻仍不饒不休,喚了聲「溟哥」,可季徯秩仍像沒聽見似的朝前走,直到魏盛熠漠道:
「季侯爺!我身子裡流著一半蘅秦野人的血,您若實在厭惡我所言,便當碰上了個憤世嫉俗、胡言亂語的畜牲罷!」
那紅衣侯爺的背影消失於夜色之中,那魏盛熠忽然長吁一聲,喃喃自嘲道:
「溟哥……我究竟做錯了什麼?逼宮麼?可我終究沒朝他下手,若非當夜他真闔了眼,我興許會就此作罷,自刎於府……如今那皇帝位子是魏千平親傳的,他做的錯事我也從未曾想過要公之於眾,我對不起換糧遭難的翎州百姓,何曾對不起你與他魏千平!」
那魏盛熠悶笑一聲:「原來你雖不言,也是打從心底瞧不上我的。」
他輕輕拿指尖滑過脖頸上的紅痕,上方的刺痛感如舊——這是許未焺得知魏千平死訊後,徑直將雙手環上他的脖頸時留下的,那一瞬間他當真以為他會死在許未焺的手上。
他恨極,卻又生了悲哀而扭曲的快意。
那可是這幾月來他暗自戀慕的檀郎賞給他的唯一一件東西。
第071章 歸去來
魏·繾都
太學裡頭的那些個儒人在京城裡連鬧幾日,大有要進宮換天的架勢。然面對那浩浩蕩蕩的人潮,魏盛熠只雲淡風輕地吩咐了禁軍一句「斬殺隨意」。
狗隨主子,既然魏盛熠不怕遭受世人非議,他們這些當狗的又怕什麼?那些個禁軍再顧不上什麼儒家道義,一個個的都抽出銀亮亮的刀劍朝向諸位太學生,終於將那些個儒人的士氣壓了下去。
後來這繾都又新添了條規矩——但凡妄圖擅闖宮門者通通捉拿入獄,不知悔改者隔日問斬。
這些個心高氣傲的太學生在牢里遭了吃不飽穿不暖的罪,一個人呆著時又不免想到問斬的苦,也就漸漸消停下來,只是他們心裡頭還都憋著一口氣,不知什麼時候要吐出來叫那蘅秦狼崽長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