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淺麼?也對……」
「不過侯爺若不是為了買鼎州香,為何要來我這小鋪子,稷州聲名遠揚的香料鋪子可一點兒也不少……」
二人正聊著,那鋪子的木門被敲了一敲,又聽門外「唰啦啦」一陣響,聲比人先到一步:「掌柜的,給我來幾兩鼎州料。」
季徯秩渾身震悚——不需瞧臉了,那是宋訣陵。
他曾設想過他們的再相逢——也許是某場酒宴之上的濃情百轉,一杯濃酒盪盡一切愛恨;是沙場之上的躍馬揮槍,一把重弓只向仇讎……可他從未想到他們會這般毫無準備的再相逢。
這時,比起憂慮他要對他說什麼,該擺出什麼一幅姿態,他在那一瞬竟只懊惱方才的泥水弄髒了他的袍擺。
宋訣陵掀開帷幔進去,迎面瞧見季徯秩。那二人顯然都愣住了,那明顯茫然的眼神,叫人瞧來便會給他二人下個他二人並不熟識的定論。那掌柜瞧著都不大好意思問一句「喲!貴客您倆原竟是認識的麼」。
叫人窒息的氛圍在二人之間流轉,分明二人曾攜雲握雨,肌膚相親,今兒怎麼變得這般生疏,好似從前不過點頭之交。
有時候,感情這東西可真是蠻不講理——眼前那人不是他季徯秩每日每夜思念著的人兒麼?怎麼心心念念的人出現在眼前,他卻只想要逃了呢?
季徯秩咽了口唾沫,吞下一切不應有的侷促張皇,先笑道:「宋將軍怎麼親自來了稷州,可是不放心?」
宋訣陵那雙漆黑的鳳眸眨也不眨,他盯著那人疏離的笑。手上爬了些酥麻,他應道:「嗯……侯爺近日可還好?」
「一切都好。」季徯秩嘴角勾了勾,送給他一個寡淡的笑意,而後旋身去細細挑選香料。他沒問宋訣陵最近過的如何——他知道了又有什麼用,他管不著不是?
他於是沒打算再同他聊,畢竟他們之間真沒什麼好聊的,能聊的多上不得台面——總不能談那場巫山雲雨,談那別離的秋,談那無休止的恨意罷?
「你可還恨麼?」宋訣陵沉默半晌終於開口。
「恨麼……不恨了。」季徯秩沒掀開他那長睫,只是垂眸拿手捻了一小撮香料嗅了嗅,「放下那恨比我想的要簡單得多。」
「侯爺放下的當真只有恨麼?」宋訣陵那劍眉平平擺著,叫人瞧不出他有半分怨惱或是其他的什麼感情。
季徯秩一瞧又噗嗤笑了——這宋訣陵裝模作樣的功力可是漸消啊,說出這般不知指向的話語,臉上卻怎麼是不加掩飾的冷漠。
「有何不對的地方麼?宋將軍若覺著我還有放下什麼東西,何不說與我聽,也叫我長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