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虬髯漢子粗手大腳的,倒是心細。這兒的山路不好走,碎石多,路又不平,那人雖是領著他們走,卻一步幾回頭,還多次叮囑那些小的把他二人給扶穩了。
他們被人牽著,馬不停蹄地趕了快四個時辰才到山寨。那寨子裡邊房屋皆是用竹木搭的,橫平豎直地砌得很高,除了一棟矮竹屋,餘下的再低也有兩層半。那二人被領著進來時,有不少人站在高樓朝下望,也有的站在道旁拿眼睛斜瞟他倆。少的老的,目光黑黝黝,眼神皆算不得和善。
那漢子走在前邊,頭也不回道:「你倆也甭覺著他們待人不和氣,魏一十六年那溫剿匪,殺的就是這麼些人的爹、兒子……他們今兒不待見外人是應該的。日後你們要真留寨子裡了,他們漸漸地也會拿你們當自家人的。」
虬髯漢子走著,身旁突然靠上來個人。那人拿手擋著嘴附在那漢子耳邊,不知在跟漢子說了些什麼,眼睛倒是一直瞟著江臨言。
江臨言對他笑笑,那人又把眼睛慌裡慌張地挪開了。虬髯漢子把那人招呼走後,也打量了江臨言好多眼,江臨言不知那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也沒多想。
「那溫他……」沈長思默默開口,不知是想問什麼,話說到一半又默默住了嘴。
那漢子哼出一聲來,道:「先前我們那寨子扎得沒那麼深,就在方才我們途徑的那座山上,可不是淺得很!那天殺的半夜提著劍來的,燃了個火把,一進來就是亂砍亂殺,把我們的屋子帶著積糧全燒了個精光……留在那兒和他硬碰硬的基本上全死光了,剩下的躲在山林了不吃不喝兩三天才敢出來……你二人方才抹了我的脖子,算我欠你們個人情!但一會兒若我刁難你二人,你倆也就默默受著,莫多問,總之是不是要害你們。」
那漢子念著,將他們帶到了個竹屋前邊。這是這寨子裡獨一的矮竹屋。那領頭漢子抬手草草抹了抹額上汗,這才敲了敲門:「二哥!我回來了。」
「進來罷。」
這漢子先把江沈二人推進屋裡,自己在門口堵著寒風,而後一個閃身,將那冬寒全關在了外頭。
屋裡那人聲音粗啞,聽來像個老翁,可江沈二人進去瞧見的卻是個臥在羅漢床上的纖弱之人,那人的雙眼被用一塊黑布蒙上,墨發散著披在身上。若非那人被虬髯漢子喚作「二哥」,他們恐怕還說不出那人為雄鳳或雌凰。
「你今兒怎回來得這般的早?可是外頭又出了什麼事?」
「二哥,我在外邊碰著倆良民,」那漢子說著瞥了江臨言二人一眼,「嚷嚷著要上山。」
「他二人是破了外頭幾層關?怎能叫你碰見?」那人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你查過沒有?可是官府的走狗嗎?」
「那人……那人自稱江臨言。」
「江臨言?」床上人擰起眉來,思慮半晌才道,「江湖中人尤喜四海為家,他浪跡天涯已久,從未有過定居之言,來這兒幹什麼?怕不是想仿效溫狗,借剿匪名頭,以求朝廷招安!」
「這……這我也不清楚……」那虬髯漢子扁扁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