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方銘笑露一口白牙,倒也不同他一般計較,仍舊咧著嘴,「二爺這眼睛好使啊!」
「眼睛不好使,但瞎子耳朵清嘛!總比有的人閉目塞聽好……就只有眼珠子分黑白,眼裡瞧見的東西,分明是黑的也說白,還以為自己柴立不阿。」
他罵得如此露骨,方銘又怎會聽不出來?
「二爺原來也是個懂道理的啊……活命嘛!髒呀臭的,都是放在手上的活,拋不了,沒辦法!快活點兒,是幹活,滿腹牢騷,也是幹活,怨天怨地,到最後磕頭下跪時,不還是得比誰磕得響,誰跪的快?嚼著人給的肥肉,又要罵這肉來路不清白,太清高!我干不來!」
那方銘避過棵雪松又道:「二爺啊,這般話您還是少說,今兒遇上的是我!蠢蟲一個,嚼爛了也想不出別的什麼。可明兒您若是碰上了什么小人,他添油加醋幾分,可不得叫您鋃鐺入獄?」
「方大將軍這肚量,這眼力見,不當宰相,可惜啊!」宋訣陵道,「這世上,道盡途窮的才這般怨天尤人嘛!」
方銘聳聳肩,道:「命吶,就這麼一條,可不能拿來亂耍!這山路末將不熟,聽聞二爺舊時常來此山跑馬的,您領路,末將跟著!」
宋訣陵點了頭。
半晌,那些個刺客不知轉了方向還是怎麼,竟是忽沒了蹤影。
雪松密,遮了視野,宋訣陵無所顧忌地往前沖,鳳眸猝然一眯,他驀地將韁繩使了死力扯住。紫章錦高嘶震山,前蹄竟是倏然懸空,呈後仰之勢。
季徯秩不由得伸手環住宋訣陵的腰身,原先放空的愣勁散了。他定睛一瞧,冷汗爬上頸來——身側竟是忘不見底的懸崖,粉身碎骨就在頃刻之間。
「侯爺抱緊了啊!莫要叫婚八作了喪七。」宋訣陵急急將馬頭轉了,分明是千鈞一髮的時刻,他卻是穩如神佛,還勾唇一笑,問,「侯爺,我把這繩鬆了,咱倆一塊兒殉情好不好?」
「找錯人了罷?我姓季,可不姓俞,咱倆哪來的情。」
「露水情緣怎就不算情呢?」
「聽不懂。」季徯秩搖頭。
那宋訣陵這頭同季徯秩鬧著,回身瞧人時鳳眸卻越過了季徯秩,直盯著後邊那從林間竄出來的方銘。宋訣陵是個狗東西,一肚子壞水,不是自己這條舟上的,再怎麼能幹,命大抵都算不得命。
他有意不去提醒方銘,瞧著那人縱馬來,等著瞧好戲,只聽一聲高呼,林間鳥皆被嚇得往天上飛。
「吁——」那方銘喊得又重又急,還趕忙吩咐後邊的兵士道,「停!都停了!!!」
宋訣陵瞧著嘆口氣,道:「唉!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