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隔著雨帘子對望,那人面無波瀾,倒是那俞雪棠那白淨臉兒被怒意染得飛了薄紅。見那人漫不經心,她只把傘拋了,朝他莽撞奔去,不知濺起地上多少水花。
她一把揪住方紇的領子把他拉近了,隨即又自腰間鏗地抽出把燕翅刀來。
那方紇沒被她唬著,依舊無甚表情,只還把傘略斜了罩住她,淡道:
「雨重風寒,俞姑娘,該回宋小將軍帳子裡歇息了。」
「回你娘的帳,我要你血債血償!」俞雪棠瞪著他,「你這老不死的。」
方紇這些年是浸沒於罵海里過來的,只是這也是他頭一回被罵老。他咂摸著,只依舊平靜地垂眼瞧著她,道:
「回宋將軍帳罷。」
方紇這文官竟生生攥住了她執刀的手腕,叫她動彈不得,她咬緊牙關,卻無濟於事。
「你這無恥的……」
那方紇用傘遮了她的刀光,格外淡然:「方某不擅擋刀,只不過還長了些力氣。男女有別,俞姑娘這般恐怕會叫宋小將軍為難。」
「姑娘,收刀罷。」那方紇略屈腰,把話送入她耳里,只還直起身來稍稍拔高了聲道,「來人,送俞姑娘回帳。」
那俞雪棠聽著士卒的腳步聲近了,趕忙將刀收回鞘內。方紇見她面上卸了怒,笑意也柔和許多,這才抬了傘,任她鑽進別人的傘里,被送回宋訣陵帳子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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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在啊?」
彼時宋訣陵正於帳中翻一本厚帳簿,見俞雪棠不請自來只是點了頭。
那俞雪棠覷他一眼,親昵道:「新郎官兒,你這是在翻誰人家的爛帳呢?」
「打住。」宋訣陵淡道,「沈家的。」
「沈家?你從哪兒偷來沈家的寶貝?」
「昱析四年死的那沈家老總管那兒。」
「哦,他當年是因這事死的。」俞雪棠自覺挪了把椅子來,舒舒服服地坐下,道,「聽聞那人當年死得很是乾脆,沈家諸人更是如常,還辦了場小家宴……那人行囊里藏著的寶貝若是沒了,沈家不該那般放肆擺酒才對啊?」
「倒不是那日搶的。在那之前,我花銀子向那老總管借來幾日,親手謄寫的。」
「原來是摹本——那老的倒是會做生意。」俞雪棠笑道。
「還以為這帳做得真是漂亮,誰料細看卻是滿紙糊塗。」宋訣陵撥著算盤道,「難怪火急火燎地要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