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可不就是專門到這顧泉關送死來了?老子自小睥睨物表,就連皇帝老兒也不放在眼裡,只有兩人真真正正入了我的眼,一個是那武聖人楚冽清,一個是那紅倌兒易緒。如今他倆都死了,我四處遊蕩卻仍是兩眼空空。死就死了罷,這人世也太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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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燼死了,死之前腦子裡全是春末景致。
他奉旨追殺楚冽清和易緒二人,追至那方草野,見著了那死去的楚冽清。他勾了指喚隨從將他的屍身搬上馬去,面上平靜,心跳卻是如雷。
楚冽清死了,那易緒呢?
他踩著翠草在那原野之上搜尋,最後在那片青蔥之間尋到了人兒。是易緒,單憑背影他也能認得出來。
那易緒跪著,半身被長草略微遮掩。起初他不敢靠近,不知是怕易緒死了,還是怕易緒沒死。可當他走近了些,定晴一看,那人背部露出了長劍的一點尖兒,衣裳之上的斑駁花紋原來皆是凝作烏檀色的血。
他的心冰涼一片,仿若澆了從冬河之中捧出來的水。喉結輕輕滾著,他將那些無措漫出的唾沫皆給咽了回去。
「死了嗎?」
齊燼抬手不叫屬下輕舉妄動,孤身上前摸了摸他的頸脈——不跳了,甚至那層肌膚也是逼人的冰冷。
齊燼把易緒摟進懷裡,從未湧上心頭的嗚咽哭聲和仿若爆竹炸裂般的嘶吼全都化作喉底輕得不能再輕的一聲嘆息。
他的心裡颳了狂風,下了暴雨,放眼望去全是濕淋淋的狼狽。
貫穿易緒身子的那把長劍叫他眸光略閃,他怕攪了易緒安寧,不忍抽出,只輕輕撫著劍首仔細端詳。他對於刀劍之類過目不忘,這扎入易緒胸膛的
——正是顧步染那把霜秋。
玉笛,狐狸眼,顧家名劍,御馬之術,以及那曾讓他心生不滿的肩上「清」字。
「你真是顧步染啊?!」齊燼呢喃著忽而笑起來,「我還真是撿著了個了不得的人兒吶!」
他把易緒的屍身打橫抱起來,誰料那人衣裳之中輕飄飄掉下封信箋,上頭用細瘦的字兒寫道:
「寄衡京齊長軾。」
「哈哈哈……」齊燼笑起來,笑得體若篩糠,笑得眸子漫紅,笑得一口血噴濺而出。
他抱著易緒,走著走著,忽而一齊栽倒於那方草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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