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
「當年你拜師,柳師叔曾自言與你兄長乃刎頸之交,能叫那位同你兄長共歷生死的時機,唯有萇燕營三月亦或翎州歲月。」
「然柳師叔雖是江湖弓手,除稷州外,卻對南方不甚了解,據此推知二人相遇若非在稷州便該是北境。再加上溫師叔和江師叔只在北疆遊蕩,柳師叔若未曾遊歷過北疆恐怕無緣與他們交好。故而他二人只可能相遇於那秋三月。」
「不過我雖是如此推測,卻也不能張口咬死。恰好當時江師叔在坎州,我心懷僥倖,策馬去問他柳師叔的行蹤,得知那位此時正在坎州,便一路尋去問了他當年事。他道當年他確乎任職萇燕營,而薛祁一事,乃燕大將軍奉旨行事,你兄長為當日執刀斬薛者。」
「好一個為友報仇啊!」季徯秩禁不住拊掌,「今兒顧泮大將軍也死了,巍弘帝也已駕崩。宋落珩,我沒有仇人了。」
仇家皆死,他卻紅了眼。原來他活至今朝,都在用恨撐著自個兒。
「既然說得這般的灑脫,緣何又紅了眼?」宋訣陵伸指去揩季徯秩眼角的淚,「顧泮大將軍本不該知曉此事的,我疑心是薛止道。」
「薛侯爺麼?」季徯秩道,「可他彼時年幼,落得個家破人亡亦是無辜逢災。若真是他,我也沒道理去向他尋仇。」
宋訣陵嗯了聲:「我知你會這般想……所以你沒必要去鼎州。」
「早說了不去,您也忒執著了些,也不是一踏上去便會叫那草野失色的,為何總提防著我?再說了,我哪敢再攪局!」季徯秩深吸了一口氣,說,「好罷,那咱們就此兩清。」
「侯爺冷靜得不像話。」
「恨錯了大半輩子,我瞧我都覺著可笑得不行!趕巧今朝我也累了,真是天公作美。」
季徯秩的一番話聽來通透,可那張臉兒太冷了,冷得叫宋訣陵這尊冰像都緊蹙眉頭。
宋訣陵說:「你今兒沒問我一句真假與否。」
季徯秩點頭:「我信你,借死人來說胡話,太沒良心了。」
「只是因這事兒嗎?」宋訣陵的掌覆在季徯秩的頸子上,溫熱的掌心叫那人的脊背升起一陣陣酥麻,「不對罷況溟,你是想快些與我斷了關係。」
「我不願見你。」
「我知道。」
「那你來干甚?」
「幫你同我斷了關係。」宋訣陵道,「我一回北疆便要同雪棠成親,不久後魏盛熠赴蘅秦接親,北疆會熱鬧不少日子……咱們來日沒有理由再見了。」
季徯秩說:「是。只是二爺怎麼瞧上去怪憔悴的?」
「查案子查得心力交瘁。」
「撒什麼嬌?」季徯秩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手卻摸向配劍。
宋訣陵目不斜視,只笑著摁住季徯秩的手,問:「在侯爺心裡我是不是特混蛋?不過想同您告個別,卻叫您忌憚到要動劍?」
「防人之心不可無嘛。」季徯秩仰了頸子以免碰觸宋訣陵的唇瓣,他道,「被你這般權臣纏上,好累,太累。然今兒我身上的寶貝已空,光剩了自個兒這身子了——到最後了嘛,還是得當心大意失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