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徯秩聞言瞟他一眼,這才旋身快步領他進書房。
彼時流玉候著替他倆闔門,哪知方將門掩上,一回身就瞥見屋檐落著只沒來得及收回去的腳。她趕忙把門又推開,朝內里嚷嚷道:
「侯爺,有、有人在屋頂上頭!」
季徯秩倒是一分不驚,吩咐道:「一會兒日頭升上去,曬起來可難受!流玉,你且替我拿一斗笠,再沏壺涼茶,給朝升他送上去。」
流玉皺眉:「那寧晁他……哎呦,好罷!」
常修的面容泛上層憂色:「侯爺,那探子當真不要緊麼?」
「不妨事,他乃宋落珩親信,不會動我。」季徯秩道,「他盯了我少說也有個把月了,我不做虧心事,到底不怕鬼敲門,就任他瞧去罷!」
常修斂去愁,問:「哦……對了,大人曾言不助江郎,不入今局,昨兒又為何要下官彈劾您呢?」
季徯秩微微一哂,說:「要辨河水清濁,靜水最是好。然那水若是被船槳亂拍,其清濁便很是難分。」
「還請侯爺明示。」
「我要他官覺著您與我已割席分坐,甚至已至叫你忘恩負義的地步……可是這般只能瞞住一般人,他家謀士斷然會覺著是我使詐,來日便更要聚精會神,恨不能盯穿我這頑石。」季徯秩乍然一笑,「您也清楚我背後無人,他們若是將眼睛放在我身上了,可不就沒工夫刁難您了麼?」
「侯、侯爺這般盡心竭力又是何必呢……您有這般心意,乾脆、乾脆從了江郎,」常修支吾地為其鳴不平,「也叫他人瞧瞧您的作為,這般把禍都往自個兒身上引,來日或還要遭江黨罵……」
「用我者,斷不可疑我。」季徯秩道,「我隨心辦事,倒更是自在。常兄,今兒咱們不聊這事!——沈家那帳查得如何了?」
「一家子皆是滑不溜秋的油葫蘆!」常修咳聲嘆氣。
季徯秩失笑:「常兄,那沈家已至衝風之末,哪裡用得著您這般的頹喪?他們再怎麼狡猾也耐不住整個戶部算他個昏天黑地!更何況這回查院查的可不單單是沈家那精心編排的假帳本,府裡頭的金銀瑪瑙都是要算的……他沈家一大家子是橫豎逃不開!」
「那顏家當堂玩了一出金蟬脫殼。」常修說,「果真是好手段。」
「脫不了,大理寺少卿何夙盯著顏陽雪好長時候了,就等著劾他顏陽雪呢!」季徯秩道,「何夙當年是付溪他爹提拔上來的寒門,付家予他有恩,故而這麼些年他一直對那付溪暴行視若無睹。可是從下邊上來的,不卑不亢者少,多的是阿諛奉承奴顏媚骨的或是視高門大族為眼中釘的。許多年前,這大理寺卿還是顏陽雪他太爺,老爺子當年斷了個貴人騎馬踩死人的案子,踩死的恰是何夙他老爹。他娘告至官府,那顏太爺一判,竟以污衊重臣斷死了他老娘。我若是他何夙,我也恨!」
「竟是宿仇!」常修驚呼一聲,「您怎麼認識的那何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