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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尾自保,」院中一人仰面歇在木輪椅上曬太陽,「原來那史家小輩也並非那般的高風亮節。」
「兄長。」梅觀真給他奉茶,「待此事風頭一過,繾都想必定能安然一陣。」
梅嶺章捏著茶盞,自個兒不喝,倒伸直了手將那茶湊到梅觀真的嘴邊,說:
「慕實,不對。沈印和史裴這史沈二家之主歿了,史遲風和沈復念這才成了真正可供人動用的棋。史遲風上頭還有其父史澈,然那位被陛下左遷坎州,再不能禁錮史遲風。來日這繾都浪又要滾,滔天的浪吞的就是他史遲風和沈復念。」
梅觀真躬身,就著他的手把茶喝了,又支吾道:「原是這樣……那韓老之事……」
梅嶺章淡笑著說:「爹一口便答應了下來的。——怎麼,你不歡喜嗎?」
梅觀真從梅嶺章手上捉了茶盞來,傾滿了遞過去,道:「這種東西麼,哪裡是憑情分說話的!我看爹他就是看準了韓老原為先太子舊部,被他積攢多年無人傾訴的苦悶催軟了心腸!」
「可是慕實,我並不作此想。」梅嶺章接過茶來輕抿一口,「縱然韓老所扶者為異姓侯又如何?他薛止道乃鼎東認定的菩薩,他能叫那鼎東富饒昌盛,未必不能救魏於狂瀾。」
梅觀真盯著他兄長斷了一截的小指愣神,說:「可此舉終歸有悖正統……」
梅嶺章笑了笑,苦澀道:「慕實,在這塵世間,你兄長我萬萬不能同林詢曠等量齊觀,可我有一悖繆之思卻同他一無二致!——你知那是什麼嗎?」
梅觀真攥緊緋紅官袍,連連搖頭。
梅嶺章闔上眸子,慨然一笑:「蒼生在上,萬歲在下,我同他皆視民生為擎天玉柱,蔑正統作陰溝乞鼠。」
梅觀真雙目圓睜,怔松不已。
「我不高潔,不值高看。」
梅嶺章爽然一笑,誠如當年。
夏風颯沓,只將院中挺立之玉蘭剝落幾團雪瓣。那色白微碧的花碎澆在這兩兄弟身上,有如沐禮。
梅嶺章懶洋洋地迎著暖和日光仰面,笑著說:
「你我如今行於逆流,若能過此關,便砍了這幾株玉蘭作蘭舟,帶兄長我出去看看河山罷。」
梅觀真面上愴然一片——這是他嫡兄在雙腿廢疾之後,頭回說要到外邊去看看。
「兄長、未免也太過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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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徯秩未曾料及會在繾都酒樓碰上江臨言。那人此刻一副浪客打扮,就這麼大大咧咧地挑簾坐進了廂房。
江臨言指尖夾著一封信,壓在櫸木桌上推給他,笑道:「這東西原是耽之要給你寄來的,可惜半道被師叔我給截了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