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忽而捨不得了,故而將他留在繾都那黃金籠里了。」魏盛熠將污帕疊好,只是仍未潤上昔日強裝昏君的笑意,「愛卿呢?可同侯爺斷乾淨了?」
宋訣陵以頷首代替了言語。
「朕先前一直沒法子確定宋卿是否也為亂黨之一,今兒一見,才終於能篤定。」魏盛熠看著宋訣陵道。
「陛下何出此言?」宋訣陵抬了鳳目直直看進那對棠梨眸子當中。
「人不會無緣無故給自個兒套一層新皮。」魏盛熠說,「更別提宋卿今兒已得了想要已久的宋家虎符。」
宋訣陵輕笑一聲:「陛下高明。——您可要於此殺了臣嗎?」
「動手固然好,可若是如此,不知是朕先殺了宋卿,還是宋卿先殺了朕。宋卿的棋都下到這兒了,不至於連這等防備都沒有罷?」魏盛熠冷笑道。
林葉簌簌,落在不遠處那正揉馬鬃的江臨言身上。魏盛熠睨著那人兒,說:
「先帝曾以斷絕血緣對各家束縛之由將各家子弟一併送上序清山教習,殊不知今朝天下大亂,少不了序清山諸人。如今江臨言協助沈義堯剿匪,功績難掩。來日若朕赴秦取得藥草,在壑州的溫勢必也將成為大功臣。聽聞韓釋和柳契深近來也有動作……這麼多把好刀現世,少不得先帝磨利之功。亂世群雄啊,這齣戲,朕真想親眼瞧一瞧!」
宋訣陵盯著魏盛熠那張叫他厭惡非常的蘅秦面孔,只說:「陛下這般戀生,當初又何必做昏君呢?」
魏盛熠眼帘不動,說:「戀生?朕可是求死不得。」
宋訣陵不置可否,便說:「陛下歇好了嗎?快些上車罷,咱得趕路去了。」
魏盛熠使勁摁了摁前關,說:「走罷。」
驕陽將那些個火星子從樹葉間隙當中投擲進來,直曬得人心焦。魏盛熠由宋訣陵攙著上車,收腿的時候聽見宋訣陵低聲說:
「陛下,北疆怪異之處三言兩語說不清,待您到了鼎州,想必定能叫臣暢快欣賞一番。」
魏盛熠落座,只撥開帷簾說:
「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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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的車馬,魏盛熠方過了悉宋營的轅門,不見布兵迎君,卻得利箭一柄。那箭刺穿了他耳畔的木柵欄,然他望去卻不見一人拉弓。他於是笑起來看向宋訣陵,說:
「悉宋營的待君之道,實在叫朕大開眼界。
宋訣陵平靜地問魏盛熠:「陛下可要末將去將那歹人揪出來嗎?」
魏盛熠也很是從容,道:「免了,又沒傷著,用不著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