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聽至都蘭講述自個兒與兄長舊時趣事時,卻不禁顰眉蹙額起來。在都蘭的輕快調子中,恍惚記起她在魏也曾擁有四位兄長。
然那數目今朝已變作了三,興許不久便會變作二,變作一……
起初她敬魏千平,恨魏盛熠,同樣也怨束手不救的魏尚澤與魏河恭,可是她想著想著忽而就沒力氣再恨再怨。
恨那些個一輩子也再見不著的人究竟有什麼意思呢?不過是空耗力氣。
所以末了送都蘭去見烏格其時,她輕輕勾住那人兒的指尖,溫聲道:「都蘭啊,再多瞧你六哥幾眼罷!得將珍貴之人的臉兒都記清楚了才行啊!」
第150章 兩環痕
都蘭不以為意,只撇撇嘴將那芍藥編就的月白花環戴到逢宜頭上。她整日在草原上頭瘋跑,身量比一般女子高出不少,只挨近了逢宜些,替她把花環戴正,俯視著她笑說:
「小嫂嫂,可漂亮!」
***
魏·鼎州·悉宋營
斑鳩咕鳴,今夜又不見月,以至天上淡色盡數被毫不吝惜地墨綢蓋了去。
宋訣陵深夜巡帳,恰見方紇隨魏盛熠一道進了御帳,他面上登時漫上一絲冷色。
他膽兒肥,不暇思索便撥開帳前侍衛,魯莽地掀帳坐至二人中間。可那二人見他進帳,卻並不訝異。
魏盛熠淡笑一聲:「宋卿還真來了,先生果真是料事如神。」
方紇垂著眸子,說:「陛下言重。」
方紇說罷又轉過身子朝宋訣陵拱手,說:「宋將軍。」
宋訣陵將手輕揮,反客為主,逕自抬了桌上酒壺給自個兒斟了一碗酒,揶揄道:「想不到啊,方監軍!陛下進營不過短短几日,您便攀至可與陛下促膝長談的高位了?您這般的有手段,改天兒也教教宋某唄?」
宋訣陵傾酒沒分寸,叫那些個瓊漿玉液檐頭落雨似地四處迸濺。
方紇攏袖將桌角搭著的一塊巾拿了來,將桌上酒水擦了個乾淨,說:「『丹漆不文,白玉不雕【1】』,方某不敢毀才。」
宋訣陵越過那恭維話,敏銳地看向方紇:「適才陛下喚您作『先生』吶!宋某就說方大人名聲臭成這般,卻叫那明察秋毫的沈明素垂頭喪氣地空手而歸,原來昔日臭名不過是您鬧著玩兒的一層衣裳!——帝師這尊大佛降臨了悉宋營這小廟,可是多大的事兒呀!您就是總這麼悶悶不語的,害營中上下用鼻窟窿看您看了那般的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