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訣陵曾聽季徯秩提及徐雲承患了邪嗽,久治不見好。可徐雲承近來不知使了什麼法子止咳,自打進帳以來他便沒見那人咳過。
然徐雲承雖費心裝作身體康健模樣,氣色卻是差得不能再差。
宋訣陵想著,專程去問了他貼身侍女欽裳,那人兒還以為宋訣陵是為了徐雲承好,便沒作多想,只抹著淚說:「公子他已是病入膏肓,郎中瞧過了說他至多活不過十年。如今他不思治也就罷了,還跑去尋些掩飾的方子。在烽謝營時就不吃藥,日日扮一羸弱病夫給楊大將軍瞧,到這兒又開始吃些壞藥糟蹋身子!」
宋訣陵胸膛略有起伏,只同欽裳道了謝,說:「姑娘放心,宋某斷不會坐視不理。」
然宋訣陵回了帳後卻是倏地將拳砸在案上,叫指側生了不少瘀血——他適才聽那欽裳言徐雲承只餘十年壽命,為首的念頭竟是安心不少!
安心吶!
他想的是徐雲承死的時候,大業已成啊!
「哈……」宋訣陵用手撐住額,自嘲道,「我究竟是什麼畜牲呢……為大業!為了狗屁的大業!」
宋訣陵伏在案頭笑,笑著笑著把唇給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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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翠葉上漸漸爬上些橘黃,聒噪蟬鳴總算到了頭,可耳邊忽地沒了東西卻叫人有些無所適從。
鼎州秋日比夏日還更陰晴不定,天公時不時便用那還沒散盡的暑氣壓著人灌下一場淋漓秋雨。
魏盛熠進營後從不擺什麼賢君架子,逮著機會便吩咐宮人抬他那把雕龍紫檀交椅到御帳外頭曬秋陽。打卷的長髮將日光的路子折得曲曲繞繞。
他仰面向陽,驀地像是淋了滿頭金。
宋訣陵的帳子緊挨御帳,他慣常早出,卻回回都能撞見那閒了慌的萬歲擱外頭曬太陽。起初他還會賠著個笑臉兒同那人作揖問候,後來演也不演,只冷著張臉不搭理人。
今兒稀奇,那姓宋的不再一出帳便匆忙往兵營外走,只含笑湊過來,痞里痞氣地搭住交椅的環把手,俯身對魏盛熠說:
「新郎官,天上那赬玉盤再漂亮也沒人能摘下來給您!您算算,還有多少個時辰您便要啟程了?」
「一個?還是兩個?」魏盛熠說,「什麼時辰該做什麼事,自有宮人伺候朕。這會兒他們沒來,朕自然是無事可做……怎麼?宋卿可有要事稟告?」
「微臣豈敢打擾!」宋訣陵冷笑一聲,遽然問他,「魏盛熠,你見這殺遍秦人的兵營變作你的溫巢,你很得意罷?」
「宋卿還是這麼恨朕!」魏盛熠只將那對深邃瞳子轉向他,道,「兩隻喪家犬還是少互相撕咬為妙。」
宋訣陵直起身來,說:「成,您就好好曬太陽罷!順帶好好看看這魏!再不看,來日就再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