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叫宋訣陵的辛苦白費!!!
她於是回身陣中,只叫後頭那些個在鐵盾之後潛藏已久的弓手斜身放箭。
唰唰啦啦,一時間馬嘶人呼,一陣亂響。其間也有人不慎蹭著了吞沒大半營帳的烈火,一剎變作這摧毀這十四年虛虛太平的沖天煙塵。
人肉的焦味如針一般被吸入心肺,扎得兩軍人馬皆是痛苦不堪。
秦人拜天。
戰啊,戰啊,為了熬過此冬的食糧,為了其族的存留。
魏人嚼土。
戰啊,戰啊,為了不讓疆土的操守,為了其國的永昌。
在被那些個攘權奪利的繾都官爺遺忘的北境,悉宋營廝殺不停。宋家軍個個十指如草木,縱然被風暴捲去,仍以僅剩的,如草根扎進土壤般緊咬著刀劍,削劈砍刺剁。
鮮血染紅了白雪黃沙,粘稠不肯下滲的鮮血,是代替了他們被碾碎的眼球,不肯瞑目的雙眼。
後來,後來他們的血肉叫沙吃了,他們死了。可破碎的皮堆上還落有一個模糊宋字,與它們相生相滅。
戍邊者成了梅,開在了北漠深處。
***
震州半月無雪,季徯秩率領的兵馬行至城郊時,天上卻又飄起了鵝毛。
他打一破敗廟觀前行過,心頭一緊,又動了取根香來拜神的念頭。然其於諸人修整之際進去走了遭,卻只見了塵灰與蛛網。
空蕩的廟觀裡頭就連木樑也叫人偷去,他撫摸著那些個斷裂的窗台,喃喃自語:「從前皇叔帶我遠遊,曾領我來過此地,當年香火何其旺盛。供台幾回漫火,如今怎就連燭台也不剩呢……」
原來越近繁華處,人越是貪。
季徯秩望著遠方,眼一晃似乎跨過震州幾城,徑直望見了繾都高聳的城樓。
寧晁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若有所思良久,終於問:「薛止道直接攻城,叫禁軍半數覆沒,為何沒如徐大人與林大人所料那般不得民心呢?」
季徯秩揮手掃他肩上雪,說:「是因他二位低估了百姓對於魏帝的恨意啊……耽之和林大人算遍世事,他們能算得了大局,終究算不盡人心。——高坐雲端上,哪可觀清人間事?」
寧晁蹲身從麻袋裡抓了把草料餵給霜月白,說:「可在下聽聞那二位皆在平州爛溝摸滾許久,這樣也可稱作高居九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