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愣愣上前,摁住徐雲承的脈,俄頃長眉擰作一團:
「阿承啊阿承,就連你……你也走……!」
江臨言毅然決然地離了那間屋子,匆匆踩過俞府的木地,牽過燕綏淮栓在府外的那匹玄馬,夾緊馬腹直趕城郊。
他想,他一定是夢太深,昏了。
從前他娘總說,糊塗時到溪頭把面一洗,便得新生,所以啊,快些叫他從這空空大夢裡醒來罷!
他想著,便掬起一捧沁骨溪水洗面。
洗,洗去淋漓血,洗去序清山上意氣風發的灑脫師,洗去七年前不願受朝廷招安的江湖野士,洗去匪山上那為師為夫的虛捏模樣,洗去鼎西威武的大將之相,洗去此刻滄桑的師叔顏容。
老天啊,還他故人!還他新朝!
可是他叫那冰溪凍了幾個時辰,過往一切都沒變。
那水裡的甲冑晃了又晃,一霎晃作了冬三月末的龍袍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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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官攏袖落筆,永禎元年末,隆振太子之子江臨言執半玉璽認祖歸宗,更名魏顯約,登基大典定於十二月廿八。
萬事平定,就連俞雪棠和燕綏淮也已班師回朝,唯有宋訣陵沒回來。
第190章 【終】歸朝歡
登基大典在即,北疆諸人皆向南,唯那重傷未愈的季徯秩催著那匹霜月白,逶迤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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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俞雪棠策馬繾都,跑來見過他一面,一股腦將自個兒與宋訣陵的婚事同他說清。彼時她的雙目倦紅,疲態難掩,卻只是調子平平地說:
「侯爺,陵哥的喪禮定在春三月,因著沒有屍身,日子也不過是隨意挑……到時,您可願來鼎中看他一看?」
季徯秩沒有回答,自顧起身同那自稷州趕來的侍女吩咐:「流玉,去給俞將軍擇個冰囊來罷。哦!還有那匣子。」
流玉心領神會,不一會兒便將冰囊並木匣遞到了季徯秩手上。
季徯秩開了木匣,將一串佛珠串子朝俞雪棠推去,溫聲說:「俞將軍昔時曾言對那東西起了好奇心思,季某本想趕著將軍大婚送去的,奈何心思污濁,氣量狹小,便姑且留在了身側。——俞將軍,來日方長,您要保重身體。」
那季徯秩端端平視著她,卻是病目對紅眼。
俞雪棠半月前見徐雲承最後一面時,把腳摔折了,這會兒骨頭還沒長好。她跛著足出門時,又問他:「侯爺可會去麼?」
季徯秩輕輕搖頭,那俞雪棠便苦笑著出去了。
她不知,那登基大典甫開,一匹白馬便馱著個病白紅衣郎,馳騁於飛雪,一徑向北。
那流玉尋人不見,只撫著那涼褥子,坐在榻沿,用南腔軟調輕輕吟唱:「阿郎北去,接新運……阿郎踩雪,得新朝……儂呀,莫忘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