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楹只是看著他,眼眶中如霧泉朦朧,晶瑩淚珠一顆顆順著她的柔美臉龐不斷滑落,崔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問:「是不是我又哪裡惹你生氣了?」
「沒有。」李楹聲音帶著哭過的啞澀:「你沒有惹我生氣,你很好。」
崔珣略略愣了愣,李楹咬了咬唇,說道:「你聽到了嗎崔珣,你很好,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崔珣嘴角微微笑了笑,他輕輕道:「聽到了,我很好。」
他對李楹道:「更深露重,先進去吧。」
白瓷燈燈芯火焰搖曳,崔珣將一隻潔白錦帕遞給抽泣的李楹,李楹默默接過,拭著臉頰的淚珠,錦帕很快就整個濕透,良久,李楹才止住抽泣,崔珣問:「到底怎麼了?」
李楹顫抖的肩膀慢慢平靜下來,她眼眶還有些泛紅,她說道:「我撿到了一把金鞘彎刀,彎刀內附著一個人的執念,那個人,是突厥公主,阿史那迦。」
她看著崔珣呈現病態蒼白的昳麗臉龐,說道:「她帶我進入她的記憶,在她的記憶里,我看到了你在突厥兩年內,遭遇的一切。」
她的話,似乎又將崔珣帶入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次次慘無人道的凌虐,將他博陵崔氏子的所有自尊和驕傲反覆踐踏,在突厥王庭,他不是一個人,而是阿史那兀朵的蓮花奴,是一個她費盡心機想馴服的牲畜,他仿佛又回想起他赤身被關進狗籠時,那些指指點點的嘲笑和奚落,他臉色變的愈發慘白,手指也不由抓緊暈染墨跡的白麻紙,眼神之中更是如墜深淵似的茫然,時隔四年,那鋪天蓋地的屈辱和傷痛,還是足以讓他整個人吞噬。
他張了張口,啞聲道:「你……走吧。」
「我不走。」李楹紅著眼眶,聲音雖然輕,但格外堅定。
崔珣幾乎是懇求的跟她說:「你走吧。」
「我不走。」李楹又重複了句。
崔珣慘笑了聲:「你不走,我走。」
他說罷,真的踉蹌起身,腳步輕飄飄的,就往外走去。
李楹也起身,她比崔珣快,她雙臂張開,攔在浮雕木門處,眼中含著淚花,看著崔珣。
崔珣道:「你讓開。」
李楹搖頭。
崔珣去撥她肩膀:「讓開。」
李楹被他撥的身子歪了歪,她腳步好不容易站定,眼瞅著崔珣要開門出去,她心中一急,忽然撲到他懷中,伸出手,緊緊抱住了他。
崔珣愣住,李楹的身體溫暖柔和,頸畔散發的安神香氣讓他極端痛苦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李楹語帶哽咽:「崔珣,這個擁抱,無關風月,只是想告訴你,一切都過去了,你腳下的土地,是大周,在這裡,沒有人會逼你做蓮花奴,你不需要害怕。」
她就這般擁抱著崔珣,不帶一絲情慾的擁抱著他,不是控制,不是占有,而是溫柔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