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胸懷坦蕩、剛直不阿的大理寺少卿盧淮。
盧淮已經待罪在家, 魚扶危尋到了他, 盧淮問他是誰,魚扶危想了下, 說:「某是,崔珣的朋友。」
他曾經無比鄙夷崔珣的為人,更數次勸過李楹遠離崔珣,但如今,他主動帶李楹回長安救崔珣,更自認, 是崔珣的朋友。
他道:「崔珣身陷金禰案的時候,曾經拜託某去飛雲驛破除裴觀岳的陰謀, 也曾托某照顧何十三等天威軍家眷, 而某,有幸見過他在天威軍昭雪的路上, 是如何不顧性命,踽踽獨行, 崔珣這個人,看似奸佞, 實際性情高傲的很,他或許不會認為某是他的朋友,但某,卻認為,他是某的朋友。」
盧淮點點頭:「要我做什麼?」
「如若少卿方便,能否將大理寺的驅邪之物撤去?」
盧淮問都沒問,就很爽快地答應了,魚扶危都有些怔住:「盧少卿不問問原因嗎?」
他本來還猶豫盧淮問原因的話,他該如何回答?如果說是有一個鬼魂想去見崔珣,盧淮會不會覺得他是得了瘋病,給他趕出去?
但盧淮根本沒問,盧淮只是道:「何必問原因?你是崔珣的朋友,這個原因,就足夠了。」
盧淮大概又想起了以前對崔珣的數次羞辱,他面上微微露出慚色:「你自認是崔珣的朋友,但我,卻不敢自認是他的朋友,我向來瞧不上他,可如今才知曉,我不如他。」
他話音落下,漸漸的,面上慚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視死如歸的決心:「不過,我雖不如他,但也不會因為不如他懊惱,天底下如他這般心性堅韌之人,極少,他做的事情,我做不到,可總有些事情,我能做到。我盧淮,雖做不了崔珣的朋友,但做的了大周的臣子。」
盧淮雖待罪在家,可任大理寺少卿以來,知人善任,賞罰分明,比前任大理寺少卿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因此大理寺眾官吏都對他心悅誠服,他讓眾人撤去大理寺獄的驅邪之物,眾人也都默契地一句不問,將符咒和桃木等物全部撤掉。
李楹便這般順利地進了大理寺獄,她匆匆步在燃著火盆的走廊,待走到崔珣獄房前,她腳步卻莫名慢了下來。
她在害怕。
魚扶危跟她說,崔珣十指盡斷,她聽到的一瞬間,心如刀割,她知曉,那是和她血脈至親的阿弟所為。
她曾經十分感激阿弟,因為他的到來,讓阿娘緩解了喪女之痛,她也曾無數次想像過阿弟的模樣,他應該像阿娘多一些吧,畢竟百姓都說他清雅如玉,和神仙一樣,而阿耶長相偏英武,所以他應該像阿娘多一些,或者,他會不會有些像自己?
李楹就這般,對從未謀面的阿弟,生出了姐弟之情,在這世上,阿弟和阿娘一樣,都是她的血脈至親,是她最親近的人,所以在崔珣懷疑阿弟的時候,她還為阿弟辯解,她說阿弟不會出賣國家,可誰能想到,她那麼信任的阿弟,真能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呢?
他還故意指使三司,用女人刑具羞辱崔珣,他是皇帝啊,他可以殺了崔珣,但他不能這樣羞辱他,他這樣,配做皇帝嗎?他連個人都不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