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風雪更盛,風聲呼嘯,吹得雪碴在空中四散飛揚。
小皇帝把江懷允送出養心殿,瞧著外面的風雪,有些躊躇:「雪這麼大,小王叔要不別回府了,乾脆留宿在宮裡,反正宮殿有的是,不缺住處。」
「不用。」江懷允拒得乾脆,卻也領了他的好意,「風大,陛下進殿裡歇著吧。」
小皇帝失落地點點頭,不舍道:「那小王叔拿好這個!」像是怕江懷允拒絕,他直接把手爐塞到他手中,轉身一溜煙跑了。
連著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地上已經鋪了厚厚一層。江懷允冒著風雪走,深一腳淺一腳,走的極慢。
沒走多久,不遠處冒出兩道人影。為首的那位穿著一身白衣,和在風雪裡幾乎分辨不清身形。明明走得同一條路,身後的小太監舉著一柄傘,腳步有些踉蹌。前面那人卻似閒庭信步,走得極為從容。
幾粒雪碴順著風飄進眼裡,江懷允眯了眯眼。眨眼的功夫,那兩人已經近至眼前。
來者正是替小皇帝寫課業的槍手,謝祁,表字無衣。
書中對謝無衣著墨不多。他本是先帝的嫡子,先帝駕崩那年他七歲,本該繼承皇位,結果卻悲痛過度生了場病,纏綿病榻一月有餘,醒來毀了根底。因未行登基之禮,乾脆將皇位交給了先帝的弟弟——如今已經退位養老的太上皇,他自己則在府中低調地養著病。
書中動不動咯血發熱的病秧子,如今漫步在風雪裡,卻是只穿了件單薄的白袍,身形消瘦卻看不出分毫病態。玉冠束髮,渾身帶著書卷氣,仿佛從書中走出來的翩翩君子,風度卓然。
兩人正面相對,謝祁嘴角噙著笑,溫和道:「攝政王這是要出宮?」
「正是。」江懷允惜字如金,視線卻下意識定在他的手上。
謝祁五指修長,手中握著一卷書,手背裸露在外,受了許久的寒,繃出的青筋觸目驚心。
謝祁循著他的視線看去,眉梢微揚,主動朝他揚了揚手中的書,是一卷《論語》。
「陛下如今跟著齊太傅習字,正好本王得閒,便來同他一道溫書。」謝祁笑著道,「天冷的很,攝政王若不然一起?」
江懷允收回視線:「不必了。」
話音落地,越過謝祁朝宮外走去。
謝祁揚了揚眉,沒多說什麼。旁邊的小太監卻有些不忿:「都是王爺,攝政王怎麼對您一點兒也不客氣。」
「閒賦在家的王爺,哪裡比得上攬權攝政的王爺?」謝祁語氣悠悠,轉著手中的書卷,格外閒散。
「可您好歹也是賜了號許了封地的,他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