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祁頓時明白了駱修文的意思。
駱修文在春闈上大放異彩,無疑是將馮易置在了火架上。若是馮易沒那個膽量讓駱修文去替考殿試,空無才學的會元必然會引起注意;若是馮易膽大包天,就算熬過了殿試,在官場上早晚也要現出原形。
從駱修文被定下會元起,這替考一事便早晚會浮出水面。
想通這些,謝祁又問:「既然駱公子恥於做出替考這等事,為何不趁殿試的機會自首?若是如此,反而檢舉有功,還能少擔些罪責。」
「家中老小皆在梓州,在下不能不顧及他們的安危。」駱修文苦笑著低下頭,似是不想多言。
謝祁心中已然有了幾分猜測,打量著望向他,嗤笑道:「駱公子在春闈上寫出那等好文章,可不像是顧及家眷安危的舉動。」
駱修文身子一僵。
謝祁也不催他,安靜坐著,可目光卻落在他的身上,始終未移。
掙扎半晌,駱修文鬆口道:「……馮家在朝中有要員做靠山。若是在下在殿試時揭發,消息傳到梓州,家眷定然要受牽連。唯有忍氣吞聲,假意順從,待在下回到梓州,安頓好家眷,再來盛京請罪。」
這理由聽著很是萬無一失。
謝祁視線不動,問:「駱公子難道未曾想過,就算你事事聽從於馮家,也不見得能平安回到梓州。」
「想過的。」駱修文低聲開口,自嘲一笑,「馮家若是毀諾,不論在下聽話與否,家眷的性命都難保。既然如此,若是能讓馮易原形畢現,再牽扯到馮家,那在下和家眷在九泉之下也就能瞑目了。」
用馮家人的性命來償還,聽起來倒是得了公道,但謝祁並未生出分毫動容。
他聲無波瀾地揭穿道:「你不願意在殿試上供出替考舞弊一事,說到底,還是不信任攝政王能還你公道。你懼怕馮家倚仗的那位要員,害怕攝政王和本王會袒護你口中的那位要員。」
被人當面戳穿心思,駱修文頭垂得更低,侷促地抿了下唇。
謝祁話音一轉,又道:「不過攝政王和本王同你只有兩面之緣,你有所防備,這也是人之常情。本王能理解,但本王不能接受。」
頓了下,謝祁視線定在垂首不語的駱修文身上,問:「你可知,殿試的題目,是攝政王臨場更換的?」
臨場更換?
駱修文愕然抬頭。
「禮部原先擬定的題目是經了攝政王首肯的,可他卻在殿試當天改了,你可知是為何?」
駱修文並不遲鈍。原先是沒往旁的方向想,如今謝祁一提醒,他自然能明白過來。他怔然半晌,輕喃道:「……可是與在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