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終於安撫好了那匹叫作「敖都」的白馬,將它牽到了一旁去吃草。
然後向他走過來,蹲下身體,聲音溫柔:「還好嗎?」
周安吉雙手撐著身體坐起來,對自己的無妄之災抱著十分的怨氣:「當然不好!」
蘇和額樂沒有說話了,他試著撩起了周安吉的右側褲腿,直至膝蓋露出來。
白皙的一節小腿被蘇和額樂的掌心握住,周安吉很誠實地將全部重量放在了對方的手掌中。
像是在發泄怨氣。
可對方還是穩穩地托住了他。
溫暖又乾燥,來之不易的熱源是在這片草原上很欠缺的東西。
蘇和額樂輕輕揉著他的膝彎,周安吉的焦躁情緒很意外地,正在一點點地被撫慰。
直到這個時候,他在很近的距離下,才堪堪看清夜幕下這個蒙古族人的模樣。
側臉輪廓分明,鼻樑高挺,頭髮到耳垂這麼長。
並不是他刻板印象里蒙古大漢的樣子。
蘇和額樂穿了件深色的蒙古袍,是藏青色,或者是黑色,在夜裡有些分辨不清。
腰間的綁帶泛著一片金屬色的光澤,綁帶右側懸掛著一把小刀——
這是先於眼前這個人就吸引到周安吉的東西。
「你是醫生嗎?」周安吉問。
「我不是醫生。」蘇和額樂說,「所以我沒辦法給你治療,而且現在天太黑了。」
「那你是人販子嗎?」周安吉又問。
蘇和額樂聽到這句後茫然地抬起頭,反應了兩秒,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多少有點冒犯:「我也不是人販子,我只是以為你凍壞了,抱歉害你摔傷。」
「噢。」周安吉在心裡給對方貼上了「好人」的標籤,「那你是什麼人?」
蘇和額樂重新將他捲起的褲腿放下:「我住附近,是牧民。下午去鎮上辦事耽誤了一些時間,才會在這個時候路過這裡。」
對方緊接著站起身來,雙手叉腰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又補充到:「沒辦法,你現在只能跟我走了。」
然後對著他受傷的膝蓋昂了昂頭。
周安吉像是被內蒙古的溫度凍壞了腦子,坐在草地上呆了幾秒,問到:「跟你走?去哪?」
蘇和額樂說:「去我的蒙古包,明天給你找醫生。」
自己犯的錯誤理應由自己負責收尾,蘇和額樂覺得自己的安排並沒有任何問題。
然而,周安吉的回答卻沒在他的意料之中:「我不走,我還要留下來拍星空。」
「拍星空?」蘇和額樂看了眼周安吉身旁的一堆攝影器材,頓時明白了對方來這裡的目的。
他順勢仰頭看了看天。
陰沉沉的,連月亮也被遮在了雲後,於是下定結論:「天氣不好,今晚能拍到星空的概率並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