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和額樂沒問他怎麼掉了眼淚。
周安吉也沒告訴對方,剛剛聽他唱《鴻雁》時,自己心臟漏掉的那一拍。
果然,沒人能抵抗得了這些影影綽綽的溫柔。
周安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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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快步溜走半月有餘,周安吉的腿傷好得差不多了。
這天晚上兩人吃飯時,蘇和額樂不經意地問了句,什麼時候離開?
周安吉拿筷子的手微微一愣:「你是在趕我嗎?」
緊接著聲音驟然變得很小很小:「可你明明說過,還要帶我去拍星空的。」
然而蘇和額樂還是聽見了:「拍不到就不走嗎?」
聲音像往常一樣沉沉地從喉嚨里傾瀉出來,似乎聽不出什麼異樣情緒。
「來的時候是這麼打算的。」周安吉誠實地說。
他扒拉了一口菜進嘴,心不在焉地嚼著,眼神閃躲地越過碗沿去瞧蘇和額樂的表情。
對方還是和往常一樣。
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著肉,塞得嘴都鼓起來。
周安吉知道,放羊是一件很累的體力活。
尤其是牧羊人需要一大清早出發,傍晚才能到家時,他們的午餐就只能靠一些乾糧和水,在草原深處解決。
所以他和蘇和額樂的晚餐總是很豐盛。
蒙古族人樂於用這種生活習慣來犒勞自己。
此時阿樂並沒有再說話了,也沒把剛剛那個沒得到答案的問題繼續深入下去。
直到入夜後,周安吉才後知後覺地理解到,蘇和額樂口中的「離開」,是想問他什麼時候離開他的蒙古包,而不是什麼時候離開內蒙古。
跟他能不能拍到星空一點關係都沒有。
免費住在這裡,吃他的、用他的,現在自己腿傷也好了。
好像是沒有再繼續打擾他的理由了。
周安吉想。
因此,他把蘇和額樂這句不經意的話理解為了「不動聲色地下逐客令」。
可他心裡還是免不了有些莫名難過。
與蘇和額樂住在一起的這十多天,他每天都沉浸在一種無欲無求的悠然快活中。
好像剛剛才體會到一點點草原給予他的包容,竟然就到要說再見的時候了。
此時的周安吉已經可以感知得到,自己心中的這份隱痛,一方面是來自於離開純粹蒙古族生活的不舍,而更多的另一方面,是來自於前不久那份停頓一拍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