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離開時,看到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眼,是日落西山,是這個世界漸漸黑下來天空,在天邊,有一彎月亮。
他在最後想了什麼,這一生又在想什麼,恐怕沒人知道了。
喬家近千年的世家,到了喬鶴年這一代已經式微,但家族祠堂與陵園依然在,修葺過很多次,保留了原本的古樸幽靜。
喬安說,這一整座小山頭,自古就是喬家的,後來國家統一,也沒沖了這祠堂與陵墓。喬家祖上出過宰相、將軍、首輔,還出過煉丹術士。再後來,演變成了欽天監,又搞起了科研。
喬逆聽完是佩服的:「到我這一代,就是大明星。」
喬安笑起來,又迅速斂起笑容,繼續收拾父親的遺物。翻出一本老舊的相冊。
喬逆好奇地把腦袋湊過去,喬安一頁一頁翻閱,給他介紹:「這是你爺爺年輕的時候。」
「這是你太爺爺年輕的時候。」
「這是你太爺爺的父親年輕的時候。」
喬逆:「……」
喬逆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他問:「他們……不是一個人嗎?」
除了喬鶴年年輕的時候拍的彩色照片,其他人是黑白照片。那眼睛鼻子嘴巴,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自然,跟喬安也是相似的。
家族遺傳基因,強大如此!
喬安繼續往後翻,指尖一頓,照片中是個年幼的孩童,拿著水槍往樹上射,樹上有隻小鳥,孩童仰著小臉,眼睛亮晶晶的。
「爸爸,這是你吧?」喬逆一眼就認出來了。
「……嗯。」喬安目光落在照片上,「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拍的。」
「這個角度,肯定是偷拍啦。」
「偷拍?」
就這麼一張,往後再有喬安的照片,多是他長大之後,上了軍校,成為優秀的軍官,所拍攝的集體照片或證件照。
這是喬鶴年拍的嗎?他是在什麼樣的心境下拍的這張照片?
在喬安的記憶里,自己的父親一直是個不苟言笑、嚴肅古板的人,小時候只要站到他面前,就會產生一種無以名狀的懼怕,他的父親不像父親,反倒像是老師。
喬鶴年到一百三十歲才人工授精,挑選了一枚Omega卵子,在生育艙里培養出嫡系後代。喬安從一出生,見到的就是頭髮花白、受人尊敬的喬鶴年院長,父親這個詞於他而言,從一開始就跟旁人不同。
當別的孩子處於享受父母關懷的年齡,他面對的,只有空蕩蕩的院子,偶爾想要見喬鶴年一面,都得從助手那裡預約時間。
喬鶴年在病重之前,與很多科研狂人一樣,熱衷泡在實驗室,一年到頭待在軍區實驗基地,逢年過節才會回來一趟。
而喬安自從念了軍校,逢年過節都不一定能回來,於是兩人的見面時間愈發少,父子關係似乎只由血緣相系。就算見了面,不過是家常問候,便沒了話。
如果說老來的喬鶴年是歷經風吹雨打的冷硬石頭,那喬安就是沉默孤獨生長的樹,相對無言,是必然。
縱然喬安醒來的這三年,也沒跟喬鶴年說過多少話。
反倒是喬逆,喬鶴年還在,他也在國內的時候,閒暇時三天兩頭往喬鶴年那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