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有害健康我當然知道。」喬慕楓說，「但人哪，有時就是喜歡作死，因為爽。」
「……」
「非要說你是怪物的話，我也是怪物，全科研院的人都是怪物，放心，你不是孤獨一人。未來還有很多的大怪物、小怪物陪著你。」
韓墨側過臉，望著喬慕楓。
喬慕楓不著調地笑笑：「別這樣看著我，我會以為你喜歡我。」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你。」韓墨誠實道。
喬慕楓眼淚差點落下來，「這麼多年了，你居然一點都沒變。真想看看以後誰會讓你發生改變。」
「改變？改變什麼？」
「當你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自然而然就變了。」
韓墨試圖理解：「就像結過婚的男人，很快就會發福？」
喬慕楓摸了摸自己微微有些凸出的啤酒肚：「……不是那種變化——也不排除啦。」
韓墨拒絕：「我不要，丑。」
被丑拒的喬慕楓捂住心口，「你這傢伙沒救了。就算將來遇到喜歡的人，恐怕都不會追求。」
這點喬慕楓倒是猜錯了，韓墨是個學習能力很強的人，他從內心拒絕融入普通人的社會，會一直高高在上，就像月亮中的桂樹；而當他渴望與普通人一樣擁有世俗的愛情，他就會從桂樹變成嫦娥仙子，想方設法落入凡塵。
而他落入凡塵的那一刻，喬慕楓是看不到了。
喬慕楓五十九歲那年，回國時於飛機事故中罹難。
韓墨拿走了他辦公室的那隻地球儀，漫不經心地往左撥弄一下，又往右撥弄一下，喃喃問：「地球這么小，喬慕楓你躲哪裡去了？」
人死後，是什麼都沒了，還是變成了幽靈到處遊蕩，韓墨一無所知。
他看了很多志怪小說雜誌，結果還是沒有得到答案，他願意相信人死後是有靈魂的，這樣喬慕楓就能實現他的願望，週遊世界。
他一廂情願地相信。
韓墨原以為，喬慕楓起碼能活個一百年。不管他再老、再丑，也能活個一百年的。
喬慕楓研究生命、創造生命，提出了很多為人類延年益壽的理論，結果他自己死得最快。
韓墨驀然意識到，無論是他隊友，還是朋友，每個人，都只能陪伴他一段旅程而已。區別只在於陪伴的長短。
他被創造出來的伊始，就是孤獨的。
這種巨大的孤獨感，曾讓韓墨放棄自己。
他本可以躲開敵人的槍彈，但他沒有。一百一十八發子彈，幾乎將他打成蜂窩，其中一槍射穿他腦門。
戰場上不敗之神，倒下了。
血在流失，體溫在冷卻，他躺在自己的血泊中，聞到了花香，天空很藍，有大雁向南飛去，它們回家了。
他呢？他又可以回哪裡去呢？
科研院，是他的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