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殊撓了撓這一路過來被椅背壓塌的頭髮,一抬頭就看到不遠處站著的江遇。他連忙抬手用力揮了揮,顧不得趙子成和林逸,飛快朝江遇跑去。
蹙緊許久的眉終於舒開了些,江遇提高點聲量:「慢點兒,當心。」蘭殊沒聽,大步朝他奔來,在面前小半米的地方堪堪剎住。
蘭殊喘著氣,看著面前瘦削的戀人,滿腔的話說不出口,喉結滾了又滾,終於擠出一句:「我過來了。」
他的頭髮依然沒什麼型,在飛奔間愈發凌亂,江遇很想擁抱他,將他緊摟入懷,就在這泥濘的小路,伴隨草麥磕碰的風聲,替他理一理頑皮的頭髮,說一點含蓄而誠實的想念。但身後的黑瓦白布,黑牆白燭,單調而極端的顏色忽而融會成一雙雙分明圓睜的眼睛,靜默地凝視他。他被壓得怯懦,於是抬起的手又放下,只對眼前人彎起眼尾眉梢,輕道了聲:「嗯。」
跟上來的趙子成林逸只當沒看出這鄉間小路上隱秘浮動的情愫,簡單與江遇打招呼,趙子成輕拍江遇的上臂:「節哀。」
江遇目光一一落過睏乏的三人,由衷道:「辛苦了。」他領他們走進院子,先給江母上香,向江霞夫婦致意,而後去裡屋探望江父,期間趙子成找了個機會,將幾份帛金塞給江遇:「我們幾個的,晚溪的也在裡面,她原本想一起來,但還在外地出差,實在走不了。」
江遇沒有推辭,接過後遞給身旁的江霞:「嗯,我知道,她來過電話。」
江父依慣例不上靈堂,他靠坐在裡屋的躺椅里,神色懨懨,由幾個親友陪著說話。江遇向他引見趙子成等人,提及蘭殊時頓了頓:「……也是我的朋友,在燕市幫過我很多。」
蘭殊有些侷促,緊張地問候,儘量表現得乖巧,揣摩試探著討好的尺度。
江父和善地點頭,向幾人表達謝意。
外間傳來開席的呼喚。江遇又將人領出去,招呼他們落座。
鄉村白事的席面總是粗獷而豐盛,滿滿一桌子,沒什麼口味可言。大傢伙熱鬧地吃喝,一掃先前的陰霾,杯碗碰撞聲迭起,不時還能聽見高談呼和。趙子成看著穿梭遊走在各桌的江遇,皺著眉感嘆:「我有點怕他撐不住。」
林逸夾起片蒜薹臘肉,入口嘗了嘗味道便擱了筷:「不至於,他可以的。」他轉頭看向身旁出神的蘭殊:「你怎麼樣?」
蘭殊將視線從江遇身上收回,他微蹙著眉,隔好一會兒才訥訥開口:「我還有什麼可以為他做的?」
林逸聞言,定定看了蘭殊好一會兒,伸手攬過他的肩:「你來了,對他來說就已經是安慰了。」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