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江霞提前置備的。江遇忙,她便沒與他商量。江霞選了母親前年生日時的照片,那次江遇從燕市回來給她慶生,她高興,拍照也很有耐心,閃光燈一亮,嘴角眼角都彎著,如今喜慶的紅衣褪去,變成寡淡的灰白,那張笑臉里又平添一絲極難得的溫柔。
江遇看見照片時終於嚎啕痛哭,直不起腰,緊捏著相框的手扭曲顫抖,說不出完整的話。江霞紅著眼眶給他反覆擦眼淚,就這麼站在他身旁陪著。哭夠了,江遇掛著一臉的水痕朝江霞擠出笑:「姐,照片選得好。」
江霞撫著弟弟的背,依然什麼也不說。
母親的遺體昨天當晚便由殯儀館拉走了。江遇趕回錦市已凌晨2點,由江霞的丈夫接上直接往雲壽縣去,經鄉道與山路回到小村的家門前,江霞正坐在屋外的石階上。靈堂大抵歸置出來了,就在小院裡,用油布支起棚子,里前方擺上桌案,案几上置幾隻碗碟,碟里裝滿新鮮水果。江霞還買了花,醫院門口有花店,白嫩的花瓣在深夜的燈光下照著仍水靈,她便臨走前帶了幾株,回來找兩個陶罐子,加上水,就這麼插進去。外側放上桌椅,等著白天招待來客吃席。總之,江遇回家時,江霞已將能料理的都料理好了。
天蒙亮,金紙鋪的老張忙活完,勾著腰也來到院門口,跟江遇借了火抽菸。花圈堆在院門外,江遇側了側身,把菸頭小心避開。
「辛苦了張叔。」江遇給老張點了煙,啞著嗓子說。
老張叼著煙,隨意地擺了擺手:「吃著這碗飯,有什麼辛苦的。」他狠吸了一口提神,一邊撣菸灰一邊緩緩地吐煙圈,「李三姐就這麼走了,嘖,可惜。」
江遇頓了頓,將最後小截煙吸完,踩滅那一點星火,才低「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