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岸闊絲毫不讓,盯著他的眼睛問:「那麼,您認為剛才提交的證據,是否嚴重到足以停飛兩年?」
被代戴著黑框眼鏡,鏡片中折射出睿智而銳利的眼神,「我認為是的。」
「您認為,上訴人因不滿處分而辭職的行為,是否對公司構成110萬的損失?」
有經驗的律師都能聽出來,這種循循善誘的問話其實是在挖坑。被代同樣經驗豐富,不輕易接茬:「訴狀已經提到110萬的計算方式,它包含飛行員培訓費、違規解除勞動合同賠償兩部分。」
嚴岸闊稍稍眯起眼,戴起平時並不怎麼使用的眼鏡,沖對面微微點頭,「可根據您提供的發票和培訓費用清單,我們發現,其中有5.6萬屬於服務費,30.1萬屬於維修費,都不是飛行員培訓必修,為何需要上訴人賠償?」
摳發票函件的字眼也是庭辯拉扯經濟問題的常見手段,對方接得穩當:「部分發票出於報銷流程或供應商內部審批需要,並沒有統一開具培訓字樣,但都是為了培訓服務!」
這個問題如果深究,大有文章,對航司主張的賠償金額定損非常不利,因此被代早已打好腹稿,只等嚴岸闊發問。沒想到,嚴岸闊沒有繼續往下問,而是畫風一轉,開啟另一個話題:「既然您提到培訓,我還有其他問題。」
嚴岸闊跟今天的審判員打過幾次交道,他深知對方的風格——考慮周全,主意很正,不喜強勢——所以,他選擇點到為止,拋出一個疑問的引子,餘下的,交由審判員自行判斷即可。
「我方提交的證據第18項顯示,上訴人2012年完成的所有培訓,均由興源航空發展技術有限公司完成。這家公司股權構成情況複雜,多次受到行政處罰,且定價遠高於市場價,為何A航要選擇這家作為供應商?」
嚴岸闊向審判員展示證據結果:「經過三層穿透,我們可以發現,該公司的財務負責人劉方明,與A航的執行董事章繼,是叔侄關係。而章繼,則是本案中主動匯款給上訴人的章東的父親。」
嚴岸闊頓了頓,直勾勾地盯著對方律師,微笑著:「請問,被訴人是否認為這些只是巧合?」
點出航司的裙帶關係,擾亂對方庭辯節奏,嚴岸闊這個打法也在對方意料之中。
被代扶了扶眼鏡,淡定的說:「我方認為,企業的經營狀況與本案無關,不屬於庭上質證的必然要素。」
迴避問題,這種反應最為保險。
被代看向審判長,台上的中年男子微微點頭,「同意。請上訴人回歸本案焦點提問。」
嚴岸闊見好就收,反正該點出的疑點已經拋出,不必窮追猛打,真正的利器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