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第一次確定自己是喜歡男生的,在利用有限的網絡查清情況後,他很快跟父母坦白這件事。
如果換作現在的邊跡來應對類似問題,一定會處理得更圓滑,可惜那時的邊跡還帶著少年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毛病,在衝動出櫃後很快吃了一記耳光,因為不肯妥協,差點被邊成打斷半條腿。
從他出櫃那天開始,邊家本就不穩固的夫妻關係突然像失衡的天平,而出櫃則成了壓倒它的一棵稻草。
邊成和唐平夏越來越頻繁地吵架,從以前的鎖門低聲爭執演變成當著邊跡的面互相指責,一個說把孩子養成這樣是她的錯,一個罵他敢在外面偷人還有臉說。
吵得最凶的一次,唐平夏拿水果刀割傷自己,血流到白瓷磚上,像打翻的硃砂。咒罵、攻擊、刀片、血液,這些畫面不停地出現在少年邊跡的腦袋裡。
他不敢再提性向了,也不敢再惹父母生氣了,可他們最後還是離了婚,沒人要走孩子。最後邊跡和房子財產都被留給爸爸,唐平夏則分文不取地離開傷心地。
邊跡初二那年,邊成帶回來一個陌生的捲髮女人,對邊跡說:「這是你周阿姨,乖乖的,以後少惹她生氣。」
邊成當時炒股票賠了錢、賣了房,新一家三口龜縮在四十多平的蝸居里。邊跡沒有房間,只能睡客廳的沙發床。
因為房子太小,全家共用洗手間,因此邊跡在洗澡時,門突然被推開也是常事。
周阿姨會驚叫著捂眼跑出去,問邊跡怎麼不鎖門。邊跡解釋門鎖壞了也沒用,因為邊成只會覺得,是他不懂事,惹新歡不開心。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邊跡初三,那天他躺在硬得像石板一樣的沙發上,聽到臥室里周阿姨在小聲跟邊成抱怨,說想要一個孩子。
邊成自然是開心的,摟著她說:「那就要。」
「你兒子就在外面,怎麼要?」
隨後,邊跡聽到抽屜拉開的聲音,以及壓抑的喘息和撞擊。
門縫中透出昏暗的光,邊跡翻了個身,用手指堵住耳朵,試圖屏蔽掉不堪入耳的叫聲。
那天之後不久,邊成忽然說自己工作調整,沒時間看管孩子,要給邊跡辦理轉學,讓他去姑姑家寄宿。邊跡欣然答應,逃得遠遠的。
寄人籬下的日子開啟之後,除了堂弟有點不懂事,一切暫時都還可以接受。
堂弟彼時才上三年級,跟邊跡住同一間臥室的上下床,正是男生狗都嫌的年紀,尤其喜歡使用,「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我拿你個磁帶怎麼了」,這種句式。
在第五次因為被堂弟搶走東西發火之後,邊跡終於受不了,申請搬到學校宿舍去住,大件以外的東西都放學校,僅在周末回姑姑家。可惜,有一次邊跡還是疏忽了,他的書包落在了堂弟房間,等他上完補習回來,發現日記本已經被撕得到處都是。
第二天,堂弟在家庭大群里發了好多張邊跡的日記照片,裡面全是邊跡關於自己性向的、糾結的心情記錄。
那是邊跡打人最狠的一次,他為此付出的代價是,被邊成拎到堂弟面前道歉,當著眾親戚的面吃了兩個耳光。
邊成認為邊跡的行為給自己蒙羞,把他接回廣東,並送進一家以嚴苛著稱的全封閉寄宿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