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這個角度,正能看見江潭袖間一抹銀亮。不知他用什麼暗器抵上了那男人的腕口,對方便不敢妄動,只不解道,「阿格?」
「你錯認了。」江潭淡然道,「收手。」
那男人顯然不覺得自己認錯了,正要同他繼續糾纏,就聽一聲厲喝,「小子放手!」
看著老伯從天而降,也不知為何,席墨心裡就生了些莫名的痛快。
趁那兩人打作一團,席墨幾步飛奔到江潭身邊,「長老,此處不宜久留,我們先走吧。」
江潭道,「還有八隻。」又道,「你隨我來。」
席墨唇角含笑,答應一聲,與江潭走得遠了,又聽後頭那人大聲道,「阿格別走!」
「長老我們快些走。」席墨恨不得把耳朵堵上,「您剛才沒事吧。」
「無事。」江潭說著,將絆線一道道從靈引中扯出來,分了一半給席墨,「非攻擊態的收了,攻擊態的記下位置。」
「是!」席墨心中一暖。他居然知道自己會收石傀!
「沿此道走,菏澤再見。」指了路後,江潭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席墨將他背影看了一會兒,直至那片煙雨色融入莽林不見,才依言往琅玕樹那處行去。路上碰見的兩隻石傀,都已是非攻擊態,乖乖任他束了腕子,牽著去了菏澤。
到了澤畔,江潭還未來,席墨便倚著一株相思木席地而坐。掌心裡兩段朱繩纏轉著,席墨就想,他定是繞了路才會這麼慢,再一想,他可能又被那莫名其妙的男人截在半道了。正有些不安,忽嗅見一縷極清淡的甜味,這才發現背後這木頭居然不聲不響開花了。
他仰了頭細看,果在叢綠中瞅見幾點金黃,想著相思木本該是清明前後開花,怎地如今提前了這麼多日?
那一點甜卻是極醉人的。像是花蜜沿著鼻腔滴滴墜入,化開,肺腑生甘。
席墨按了按心口,突覺舌尖竟也有了甜味,不由咽了咽口水,想,這花有這般甜麼?難道以往是被其他味道蓋住了?
正自疑惑,就聽澤對岸有了響動。
他抬眼望去,之前消融的那片煙雨重凝在夜色中。江潭當先步出樹叢,卻是站著不動,將他遙遙看了片刻後,才將未牽朱繩的那隻手舉了起來。
席墨看著江潭那試雨般的手勢,就以為是下雨了。恍惚中,腦袋上真墜了幾滴冰涼來。他摸摸腦袋,又仰首去看,只道天色昏暗,什麼也看不清。再落了眼時,卻悄悄屏住了呼吸。
澤影中幾隻黃金蝴蝶正向江潭盈盈綴去,而江潭一動不動,任它們繞著自己翩躚。
無風,無月。
天地一時喑啞黯然。
面前這情形是詭異的。因岸上那人身邊什麼也沒有,只倒影里,數雙蝶影交錯糾纏,攏煙成熒,隔水如空。
席墨看著,只覺澤愈深,人愈淺,浮光流波,照成一卷空靈。倏忽之間,後腦便如遭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