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連丞一張小臉漲得通紅。但卻仿佛從崔仰晴那裡獲得了些許勇氣似的,凝著半晌,還是堅決搖了搖頭。
崔皚面無表情看著他。
「好,你們都是一樣的,都是一樣的。都想方設法地丟下我去那勞什子的蓬萊。」她說,「好得很。」
「寧紹,你跑吧。下次你進寧家大門的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拔下頭上的簪子,目露凶光,「若違此誓,當如此簪。」
言罷拂袖而去,不再回頭。
寧連丞一愣,看著地上一折為二的牙簪,灰白的唇半張著,噎在喉頭的話再不得出。
幻景徹底化去時,席墨發覺自己還保持著推門的姿勢。
胳膊都舉得有些酸了,而余家兄妹仍不在身邊。
此時周遭濃靄開闔,一丈之外已如障目。他循著記憶中的方位,撥霧尋徑,逐漸摸到了寧氏塾館。
繞過落灰的桌椅,將貼牆而立的破舊書櫃打開。
寧連丞果然藏在裡面。
這櫃箱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雖確實有些狹窄了,但因為是非常安全的地方,所以仍舊嬰兒般蜷成一團,睡得正香。
「師兄。」席墨輕輕一聲,便足以將人喚醒。
寧連丞似夢初覺,微微挑開的桃花眼裡尚有迷濛,「師弟……我剛才,好像夢見你了。」
「方才我確實進了師兄的夢境。」席墨不加隱諱道,「師兄,辛苦了。」
寧連丞怔忪片刻,忽然笑了,「抱歉,讓你擔心了。」
他支起身翻出柜子,「我既醒來,就不會有事了。」
「師兄……」
「這大抵便是我的劫吧。」寧連丞合上櫃頁,溫和如昔,「阿母有瘋病,我早就知道。要是我不走,或許她不會真的瘋掉。」
「後來她徹底瘋了,阿父便抓妖族煉藥,犯下無數殺孽。而季葉墮魔,也是因為母親被煉成藥了。」
他眼底似有潮汐漲落,「這赤星原皆是由我一人所起。將無辜之眾牽扯至此,我……真的很抱歉。」
席墨嘆了口氣,「所以我不想做善良的人了。」
他眨眨眼,「師兄,善良的人,總是想把所有惡因歸在自己身上。可事實是,沒有一種惡果是因為一個人造成的。」
「並不是善良。」寧連丞頓了頓,「我總想任何地方都太太平平,又想素未謀面的家人也會因此好過。所求之道,不過一個問心無愧罷了。」
「但是這真的很難。」他說,「難過生得其名,難過死得其所。」
「縱然如此,我亦甘之如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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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妄乎】
童年陰影不小心被廣而告之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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