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聽到有人在低低啜泣。
「阿兄,阿兄,再不醒來就出不去了。」
白霧稍散,兩扇繪滿祥瑞圖紋的門扉澹然中開。
席墨越過抱鼓石向內望去,正見餘音委地而坐,血跡斑斑的雙腿蜷曲如折,懷裡緊緊抱著仍然昏迷不醒的餘數。
「阿音。」寧連丞已走上前去,「我在,沒事了。」
「連丞哥哥。」餘音囁嚅道,目光有些奇異,亦沁了一重哀憐,「你……」
她卻再說不出多的話來。
「別怕,馬上都能醒來了。」寧連丞寬慰著,轉對席墨示意道,「師弟,此處便是祠堂。」
周圍薄霧又退去幾分,席墨便見不遠處,季葉正在那堂前的香爐上坐著。挑首望赤星,衣袂獨飄然。
他看也不看面前幾人,業已顯出妖相。尖耳,鱗爪,一對丁香色瞳子流光溢彩。
果如席墨所猜那般,是個混血。
「哥哥,並沒有人擔驚受怕。他們都是在夢中被我吃掉的。」季葉輕聲道,「為什麼你不能乖乖入夢,好好讓我吃掉呢?」
寧連丞一步步行到他身前,衣角拂若亂雲,「阿母在哪裡?」
「哥哥放心,雲中百戶,我唯一沒有動阿母。」季葉吐了口血,「因她是唯一對我好的人。」
寧連丞緘默一刻,「她對你好,就夠了。」
季葉疏淡一笑,「哥哥可能是個好人。但誰讓你姓寧呢。」
他說,「畢竟,我本來想殺的,只有寧家人。」
「我曾向阿娘的亡魂起誓,若不屠盡雲中寧氏一族,我的魂將迷於鬼國之途,永不入歸墟;魄將束於大地之脊,永不得安寧。」
席墨不由悚然,這誓言如此惡毒,分明是俱摧之法,他也竟照行不誤。
寧連丞執劍於掌,「我既至此,你的誓言大概再做不得數了。」
季葉又吐了口血,輕描淡寫道,「哥哥,沒用的。不要負隅頑抗了。你總歸出不去,只要我境界穩定下來,誰都逃不了的。」
他想了想,「除非你在這裡成仙。」
寧連丞立劍於前,雙眼一閉,山嶽一般兀自不動。
季葉頷首,「那哥哥努力吧,看我們誰能笑到最後。」
他從香爐上一躍而下,驀而看向席墨,蹙了眉,喃喃道,「行吧,你就算了。」
席墨一怔,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季葉卻已踩上了堂前石階。
他們同時聽見賢祠裡面傳來一道腳步聲。
季葉頭也不回,「哥哥,你瞧,誰來了。」
崔皚扶門而出,衣飾嚴整,若是忽視那滿面淚水,儼然一副正要赴宴的派頭。
「紹兒,你回來了。」她似是困惑道,「你還敢回來啊。」
「你怎麼敢在我活著的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