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潭即以血行術,化為氣呵在雪球血跡斑斑的皮毛上,治好了它身上幾處致命傷。
他知道雪狐什麼也沒吃的,喝乾了血,又將兔子遞迴它嘴邊。自己進了屋去,將壁匣里存著的形影刀取來,掘出一顆萵苣,削掉皮後一點點啃了起來。新出土的青蔬和金凝的手一樣,又冷又硬,但他卻覺得是最好吃的東西。
金凝。江潭想,謝謝你了。
父王母妃不喜歡我,並無所礙。我還是會盡力活下去。
祖君,如果我能活下去。就去蓬萊,替你把問虛遺筆刻錄下來。
這一年,江潭是靠著雪球和萵苣活下來的。
自那次後,雪球學會外出打獵,很長時間都回不來。
江潭一個人待著,就給冰塊里的金凝讀書,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而雪球不去打獵了,便窩在他身邊打盹。
它如今一點都不怕他,有事沒事總是拱著他,熱乎乎的一團。
「雪球,你怎麼像火球一樣。」
江潭問它。
或許是靈智仍然未開,它並不能回答他的話。
後來江潭索性也不睡床鋪了,將全副行頭挪進中殿裡頭,抱著雪球睡在那塊冰前。
反正他是不怕冷的。有金凝在旁邊,他睡得更安穩。
有時候晚上睡不著了,就數殿頂中的鳥雀羽毛。遍遍之後,哪一片鳥羽剝落了都記得清楚。
而雪球照舊枕著他的衣角,不時咕嚕幾聲。
江潭聽著狐狸的夢囈,雙手疊在胸口,按著悠長緩慢的心跳聲,數了一片又一片,一隻又一隻。
困得睜不開眼時,就側過頭去看冰塊里的金凝。
「三萬六千八百二十一片。」他小聲說,「青鳥數完,我就數伯勞了。」
隔著一層厚冰,金凝的眉眼已模糊不清。她一如既往坐在那裡,淺淺的笑容雖不可見,猶然在目。
於是江潭稍微安心,閉上眼沉入夢鄉。
北嶺終年有雪,嚴寒永無止境。當夜晚漸漸漫長起來的時候,江潭就知道,冬天來了。
江潭看著盆中養來計數的蓂莢草,上頭第七片莢葉已然萌芽,便對雪球說,「明日就是亞歲了。」
金凝還在時,每年亞歲都會領著他去落霄宮參加夜宴。這一場煊煌宗會,也是他唯一能出宮的緣由。
落霄宮亮堂又暖和,一如其名般,有若天上宮闕挾萬重星雲而峙。作為會宴處的璇璣台里總是有許許多多面目模糊的人影交錯。江潭初至此處,一個也不認得,金凝就耐心地同他介紹。
江潭便知道了,長階頂上那個雪裘白冕的是父王,他身邊常有美人如霞環繞。階中席位依次是其他五個兄姊,還有左右護法,大司祝,三巫史,以及無數候在席邊,作為侍奉的崑崙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