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蘭德衷心地祝福她擁有美好和平的一生,但他沒覺得對他而言,這個女孩子和其他的同院學生有什麼太大的不同——他不想和一個自己不覺得特別的人在一起生活一生。
因此,亞瑟蘭德溫和卻不容置喙地拒絕了父親提議——不止一次。久而久之,這件事也就沒有什麼人再提起了。
事實上,年輕的伊里斯王是真心覺得自己不需要一個王后;母親的那一個提問,他一直也沒有得出一個答案。
也許,亞瑟蘭德想,他根本不需要從伴侶身上得到任何東西。他天生便被命定成為伊里斯孤獨的君王。這一條漫漫人生路自己走過,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可是接觸到羅莎琳溫暖雙唇的一剎那,亞瑟蘭德的心裡仿佛有一束光豁然地耀亮。
弗恩寧頓森林的初見,富斯特村的談判,對空靈大陸上文明的分析,電流擊過的雷登罐,還有格維伊昂制高地上,無聲勝有聲的鏗鏘寂靜:她與安德烈的談笑只不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羅莎琳,這個奇異的人族女子,她早早地就猝不及防而不容拒絕地闖入伊里斯王的生活,讓他看見她爽朗達觀的笑容,還有明亮堅定的眼睛。
不止是流於表面的笑容與眼神,而是那笑容與眼神之後預示的東西:她明明內心有著濃烈炙熱的生命力,強的同理心,與善良的正義,可是,與此同時,她卻有著奇異而強大的冷靜與理智,可以無比清晰地認清自己面前的道路與方向,然後堅定而高效地付出自己的智慧和勞動——
她擁有情緒,卻不沉浸在悲春傷秋的情緒里;她擁有理智,卻沒有理中客或消極者的冷漠。她是感性與理性的結合體,她是格蘭平黑白色雪山裡的顏色。
亞瑟蘭德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他想要從伴侶身上汲取的到底是什麼。
是等價的交流,是能力的欣賞;是擁有自我價值的人格,是契合的思想——是長處與分工不同卻向著殊途同歸的目標全力以赴的兩個靈魂在碰撞,因此,看見她可以獲得屬於心靈的堅韌的力量。
他愛她,愛她的清醒,愛她的智慧,愛她對自己與這世界的認知,愛她看破事物本質卻不消極避世的目光。
他愛她獨特而無可替代的靈魂。
12.2
羅莎琳得老實地承認,亞瑟蘭德傾身上前吻她的時候,饒是她自覺問心無欲,也有一瞬間的意亂情迷。
無他,實在是因為,他太美了。
鉑金色的長髮,象牙雕刻一般的面頰,寶石一樣深邃的眼睛,他闔上眼瞼,這樣輕柔地仰首吻住她的嘴唇,羅莎琳可以看見他微微顫動的眼睫。
那眼睫如同細小的絨羽,一下一下地撩過她的心臟。
更何況,他只是顫抖著將雙唇貼在她的肌膚上——平日裡最優雅自若,傲慢驕矜的亞瑟蘭德,真正親近一個人時,竟然如此青澀稚嫩且純情。羅莎琳只覺得自己心臟里有什麼東西「轟」的一聲坍塌,一切的冷靜理智全飛到了九霄雲外,天地之間除了雪白的玫瑰桉,就只剩下了眼前的這一個人。
羅莎琳忽然退開一點,然後伸出手去,捧住了亞瑟蘭德的面頰。
「不是這樣的。」她說。
而亞瑟蘭德面頰飛紅,眼神迷離,呼吸不勻:「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