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記憶都很模糊,忙亂的醫院裡時不時有人撞到背著鍾遠航的張燁,慌亂的老師一直在試圖聯繫鍾遠航的父母,唯一清晰的感官,是鍾遠航垂在張燁耳邊濕漉漉的頭,噴在耳邊滾燙的呼吸,和無意識中發出的微弱呻吟。
診斷的過程很快,具體是怎麼診斷出病因的,張燁已經不記得了,他只記得當時醫生皺著眉頭說了一句,「闌尾炎怎麼拖到這個地步的?至少從昨天晚上開始,痛感應該就很嚴重了,這么小的孩子,怎麼忍的?」
一直到鍾遠航被推進手術室,他的家人們也沒有一個表示有空過來,張燁聽著老師那些為難的勸告和勉強的應承,盯著手術室大門上方鍾遠航的名字,發自內心地覺得,那裡面躺著一個無依無靠的可憐靈魂。
闌尾炎的手術結束很快,張燁不著急回家,他想看著鍾遠航醒過來,就算沒醒過來,至少等到鍾遠航的父母到了醫院再走。
反正他爸媽也從來都不會擔心他,張燁是縣城胡同里跑著摔著長大的小孩,沒那麼精細,生命力旺盛得像滿地竄的野狗一樣。
野狗要守護一樣東西,也不會半途而廢的。
只是從烈日當頭等到日暮黃昏,等到鍾遠航慢慢要醒轉過來,他的家人還是沒有來。
第9章
鍾遠航醒過來之前,和小葡萄一樣,眼珠子在眼皮下面滾動,讓張燁感覺到那眼皮很薄,淡青色的血管顯得很脆弱。
張燁以為鍾遠航快醒了,很激動地坐到了病床的邊緣處,抓著怎麼洗都洗不乾淨的縣醫院床單,湊近了等待,像是等待鍋里即將冒泡的滾水。
但等了挺久,鍾遠航還是沒睜眼,只有不停鼓動的閉上的眼皮。
張燁等得急躁,伸手輕輕去戳了一下那薄薄的眼皮。
「哎!幹嘛呢?」病房裡換藥的護士注意到了半大小子毛手毛腳的動作,出聲喝止。
張燁嚇了一跳,手猛地收回去。
「我……我看他眼皮一直動。」他期期艾艾地解釋,像做錯事兒被老師抓包。
「哦,那應該是快醒了,」護士過來迅速看了一眼,把鍾遠航點滴上的滾珠撥了撥,「讓他自己醒就成,你別去戳搞他。」
張燁點了點頭,問,「還要多久醒過來啊?」
「這我哪兒知道,每個人不一樣,守著就行,」護士有點不耐煩,「你是他兄弟啊?哥哥還是弟弟?你倆長得還不咋像。」
張燁搖搖頭,「我是他同學。」
「同學?」護士詫異地盯了兩個男孩兒一眼,「怎麼做手術只有個同學陪在這兒啊?家長呢?再不濟也得有個老師在這兒啊?這不是胡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