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夢的話,昨晚的張燁也是夢就好了。
鍾遠航恍惚地走到走廊盡頭的樓道口,他猶豫著要不要再等一會兒。
「……嗯,我跟他說了……」隱隱約約的,是張燁的聲音,從醫院的安全樓道里傳出來。
鍾遠航全身的汗毛都炸起來,顧不上醫院的牆髒不髒,靠了上去,仔細聽消防門後面的人在說什麼。
也許是昨晚哭過的原因,張燁的聲音聽起來嘶啞,鼻腔里也帶著悶,但他在笑。
「算是解決了吧,以後也不用再想了,嗯,嗯,我知道,」張燁懶懶地在回答某人的電話,「我本來也就陪他到畢業,畢了業就仁至義盡了……」
張燁在說自己。
鍾遠航捏緊了拳頭。
「人心易變,你不要查到最後,發現是人家回頭是岸了,徒留自己難堪。」
爺爺的話在鍾遠航腦海里盤旋嘲笑,讓他覺得自己像個難看的小丑。
不甘心,鍾遠航也想抬腳離開,想給自己留一點最後的體面,但他實在是不甘心。
為什麼連張燁都是假的?
鍾遠航咬牙切齒地等張燁結束通話,憤怒在等待的過程中層層累積。
在張燁掛斷電話之後,鍾遠航迅速繞過打開一半的安全門,突然地、鬼魂一般地出現在張燁面前,拎住了張燁的衣領。
「……誰?」張燁反應不及,後背和後腦勺重重撞在樓道牆上,發出悶響,撞得他眼前一花。
面前的臉孔戴著口罩,在張燁雪花屏一樣的視覺里模模糊糊,口罩將對方憤怒的喘息放大,而口罩上的一雙眼睛通紅,眼裡都是難以置信的委屈。
「鍾遠航?」張燁猝不及防。
「我他媽真是個傻B啊……」鍾遠航怒極而笑,「我替你想了幾百種藉口,就是沒想過你是真的想跟我分手!」
張燁抬手就去捂鍾遠航的口罩,把他的吼叫捂回嘴裡。
「你小聲一點兒!」張燁慌張起來,四處張望有沒有被人聽見。
多荒謬啊,鍾遠航此刻傷心至極,而張燁在擔心被別人看見。
到這一瞬間,鍾遠航才終於接受,自己原來真的是張燁生命中見不得人的污點,急於在人生新階段里撇去的舊物件。
鍾遠航控制不住,他退開半步,掄開胳膊,一拳打在張燁臉上。
這張臉,曾經是鍾遠航吻過,摸過,捨不得過得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