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的電子光線勾勒出來的,介於成熟與稚嫩之間的側臉。
鬢髮中間蜿蜿蜒蜒流出來的汗。
皮膚在發燙,卻因為心理衝擊起了一片矛盾的雞皮疙瘩。
當然還有那種從電視音響里源源不斷冒出來,像劣質水果糖一樣甜到發苦的叫聲。
鍾遠航在安靜的房間裡緊緊捂住了耳朵,還是捂不住腦海里的喧囂。
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一睡著就在夢裡見著了張燁。
夢裡邊兒,他們在巷子裡繞啊繞啊,鬼打牆似的,怎麼都繞不出去,巷子兩邊全都是黑洞洞的開敞的矮門,旁邊的窗簾拉著,粉色絲絨質地的窗簾掩蓋著屋裡的景象,鍾遠航在夢裡堅定地認為每間房子裡都在放不能看的東西,只要他們停下來,那種叫聲就會像腐爛的味道一樣瀰漫上來。
鍾遠航隱約知道是在做夢,這夢也做得夠累的,一點兒都沒休息著。
突然,夢裡的張燁在胡同的轉角停了下來,他走近鍾遠航,越來越近,近到一隻腳都別進鍾遠航兩個腳之間,四個膝蓋都靠在一起,然後貼著鍾遠航的耳朵,張燁說。
「鍾遠航,反正都走不出去,我們去看好看的DVD吧!那種DVD。」
張燁的聲音忽遠忽近,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在鍾遠航的夢境裡環繞。
鍾遠航冒汗了,他漲紅了臉,盯著張燁兩隻近得都虛焦了的眼睛,「我不想看,我覺得噁心。」
「噁心啊?」張燁甜膩膩地笑起來,那是種被鍾遠航的意識捏造出來的怪異笑容,「你是覺得X愛噁心,還是覺得女的噁心啊?」
鍾遠航崩著脖子,說不出話來。
張燁卻像是能鑽進他心裡似的,一臉瞭然的表情,「女的噁心呀?那我叫,你聽不聽?」
鍾遠航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張燁」張開了嘴。
突然,遮天蔽日的叫聲就那樣從張燁的嘴裡,從四周每一個拉著粉色窗簾的房子裡,噴涌而出,那聲音還是那麼甜膩,音色卻變成了張燁的音色。
鍾遠航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嚇醒了。
天還是黑的,空調運轉的低頻噪音在房間裡嗡嗡作響,鍾遠航卻滿背的汗,他伸手到被子下邊兒一摸,傻了。
接吻的那天,天氣熱得好像要把整個小縣城都放在煎鍋上烹了一樣,一大早起來就熱得狠,到了中午,白得炫目的陽光照得人根本睜不開眼睛,青天白日的,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連樹上的蟬都不怎麼叫了。
張燁跟鍾遠航一起窩在他的臥室里不出門,那個年頭,張燁家裡還在用蒲扇和吊扇,鍾遠航家裡已經有空調了。
捧著半個西瓜吹空調的時候,張燁覺得自己更喜歡跟鍾遠航呆在一起了。